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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色冰恋] 【兄弟姐妹】(原名:抗敌复仇队)(67-114完)【作者:石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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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姐妹】(原名:抗敌复仇队)(67-114完)【作者:石砚】

作者:石砚
字数:165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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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七)

  和平终于到来了,部队此时已经转战到千里之外大西南的云州。

  王元奎积战功而升任师长,辛六妹任团长,于志超因其丰富的地下斗争经验
调任云州市公安局局长,另两位姐妹复仇队的姑娘凌秀容和吴凤枝也都各有所为,
凌秀容调入公安局,在她的一再要求下,到当地最艰苦的凤里区当了派出所长,
凤枝则担任了师警卫营的连长。

  然而,就在大家为终于迎来了和平而欢欣鼓舞的时候,和平却像一阵风一样,
说走就走了。

  美国佬儿在鸭禄江边燃起了战火,全国都投入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
行动中。

  王元奎的师奉命组成一个独立团奔赴新的战场,王元奎本人任团长,辛六妹
任二营长,枪法奇准的吴凤枝也被选中当上了警卫排长。

  全团来到鸭禄江边,看到被美国飞机炸坏的民居,官兵们气愤填膺,恨不得
立刻就打过江去,把美国佬儿包了饺子。

  入朝初期的战斗十分顺利,美国人用对付朝鲜军队的办法对付中国军队,而
中国军队也用对付蒋介石的办法对付美国军队,结果是中国军队占了上风。

  王元奎和他的官兵们冲在最前面,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没用多久就把联合国
军打过了三八线,很快就要到汉城了,大家都认为战争就要结束了。

  由于志愿军初期的作战进展顺利,全军上上弥漫着一股盲目的乐观情绪,而
危机也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这一天,独立团作为穿插部队之一,深入处敌人防线后方,目的是抄盘踞在
广安里一带南韩一个师的后路。

  总攻早已打响,溃逃的南韩军队同独立团堵口子独立团也已经接火两昼夜,
突然之间,他们接到了命令:立即撤回原出发地。

  原来,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在总结了初期作战失利的教训后,已经回过神
来,调集了大量的兵力和装备,利用空中优势,对中朝军队发动了反扑。

  而此时,由于战线拉得过长,中朝方面的粮袜弹药的供应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加上联合国军的多路穿插,位于突出部的军队陷于被包围的危险,不得不停止进
攻作战,进行大规模的后退。

  王元奎知道,独立团由于深入敌后,离自己的战线太远,主力部队已经无力
提供支援,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同志们,形势我已经说过了,我们已经没有多少弹药,精食也不多了,友
邻部队面临同样的困境,没有人能帮我们,只有靠我们自己!

  别忘了,我们是扛着抗敌复仇队的旗帜,一枪一刀打出来的,杀出来的,什
么样的阵势我们没见过?

  弟兄们,我们回家去,只要冲过了三八线,就是胜利,只要我们的战旗还在,
我们就会卷土重来,再跟美国佬儿干!」王元奎什么都不会向自己的弟兄们隐瞒
的。

  「打回去!回家去!」回家的路是漫长而遥远的,前面是从北向南兜过来的
美国穿插部队,背后是紧紧追赶的南韩军队,独立团在这重重的围困中顽强地向
北推进。

  他们的粮食吃光了,也没有了多少弹药,敌人的飞机在头顶上投弹、扫射,
大口径的炮弹在身边爆炸,官兵们一片一片地倒下去,但是,他们没有胆怯,他
们义无反顾地向北走。

  清晨,他们终于冲到了三八线边,就只差不足一公里了,前面遇上了大批从
附近赶来的美国兵。

  尽管友邻部队在对面竭尽全力地想来接应被截住的王元奎团,但伤亡大半的
独立团几乎打完了全部子弹,面对着人近十倍于自己的生力军,他们已经陷入了
绝境。

  「同志们,敌人的火力很强,我们不占优势,冲上去,和美国鬼子短兵相接!
只要回去一个人,就算是保住了咱独立团的种子!跟着我冲啊!」

  王元奎一把脱光了膀子,一手从战士手里拿过独立团的军旗,一手举起了大
刀,当先向拦住去路的美国兵冲去。

  吴凤枝也拔出腰间的宝剑,这是当年复仇队的姐妹们都有的兵器,紧随在王
元奎的身边。

  「同志们!就算咱们全营都牺牲了,也要保护团部和军旗回去!跟我上啊!」
二营长辛六妹也举起了的宝剑,她用这口剑杀过不知多少个日本鬼子和汉奸,现
在又要染上美国鬼子的血了。

  美国兵开了枪,战士们象割麦子一样倒下去,却没有人停住脚步,看着这群
只剩了冷兵器,却顽强地冲过来的战士,美国人几乎被弄懵了,双方的距离迅速
缩短,很快就短兵相接了。

  双方的官兵搅在了一起,美国兵不敢再轻易开枪,独立团的刀剑开始发挥效
力,一颗颗大鼻子的脑袋被砍了下来,美国人开始胆怯,开始后退,但戴着白盔
的督战队开了枪,他们又被迫围了上来。

  王元奎的大刀已经砍卷了刃,刀锋成了锯齿,他仍然挥舞着,像一头疯虎一
样向前冲,团部、一营和警卫连紧随左右。

  二营在左,三营在右,他们拾起美国兵尸体上的冲锋枪,打光了子弹再用刀
砍,整个团以三股叉的阵式慢慢地向北切入,切入,再切入。

  美国兵也不是泥捏的,在督战队的驱赶下,他们亡命地阻挡着这个只剩了二
百来人的部队的前进势头。

  从早晨打到了中午,回家的路在一米一米地缩短,离拼命回援的兄弟部队还
有几十米,独立团也只剩了七、八十人。

  「弟兄们,再努一把力呀!到家啦!」王元奎喊道。

  「到家啦!走哇!」战士们一齐喊道。

  此时的团部只剩了团长王元奎和一个参谋,警卫连只剩了排长吴凤枝和五名
战士,一营还剩下十七、八个人,右侧的三营还有二十几人,而左侧的二营由于
处在美国人增援的方向上,如今只剩了辛六妹和七个战士。

  所有人都带了伤,但他们自己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看到当面还有百十个美国兵迎面截过来,辛六妹喊道:「同志们,现在要看
咱们二营的啦!叫这些大鼻子都给我让开路,让团长过去!」

  说完,她放弃了从侧面冲过来的美国兵,径直向北冲了过去。

  三营见状,也向左横穿过来,同团部交换了位置,与二营一起拼命掩护住一
营和团部。

  一个美国兵端着汤姆森冲锋枪,迎面扑过来,由于慌乱,他的子弹全都打到
了天上,看着扑到面前的辛六妹,他的脸上现出了惊度惊恐的神色,大声地尖叫
着,被辛六妹一剑刺了个对穿。

  辛六妹拔了一下剑,剑已经完全砍钝了,而且夹在骨头里,拔出不来了。

  她又拾起那鬼子的冲锋枪,但那美国兵在慌乱中已经把子弹打光了。

  一群美国兵看到了便宜,「哇哇」叫着冲上来,想到活捉这个年轻漂亮的女
军人。

  他的手刚一碰到辛六妹的手腕,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顺着他的前冲之势
一吸,使他失去了重心,接着整个儿人就腾了空,大头朝下撞在了地上,摔得脑
浆迸裂。

  辛六妹顺手把这个鬼子的冲锋枪拎过来,一梭子打去,围上来的美国兵躺下
去七、八个。

  剩下的一愣神,辛六妹几步蹿过去,用枪托劈在一个美国兵的头上,虽然带
着钢盔,仍然被震晕了。

  辛六妹一个侧滚,躲开美子兵的一排子弹,并且顺手又捡了一支枪,又干掉
了几个美国兵。

  二营、三营剩下的几名战士受到六妹的鼓舞,也都用最后的力量同敌人纠缠
在一起,把迎面大部分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二营、三营一阵猛冲猛打,减轻了团部和一营的压力,王元奎利用这短暂的
机会,终于冲过了敌人的阻拦,同接应的友邻部队会合,回到了三八线北侧,此
时独立团只剩下了十几个人,但军旗终于保住了。

  终于回家的王元奎和他们的战士们此时已经累得浑身发软,瘫倒在了战友们
的怀中。

  辛六妹的二营和三营现在只剩了三个人,被越来越多的美国兵包围了,看到
就是这几个人竟然阻挡住了他们那么多的部队,美国人决定一定不能把她们放走。

  六妹她们三人的子弹早就没了,每人手里拿着一支已经打断了枪托的冲锋枪,
三个人背靠背站着,看着步步逼近的美国兵。

  她抬头看看已经突围而去的王元奎,脸上泛起胜利的笑容:「同志们,任务
完成了,现在,就是替咱们自己打仗了,咱们早拼得够了本儿,再拼掉的就都是
赚的。」

  「是,辛营长,我们两个早够本儿了。」两个战士都已经杀成了血人儿,但
辛六妹能从他们的回答中感受到与自己相同的勇气。

  「美国佬儿,来吧!姑奶奶等着呢!」辛六妹向着对面战战兢兢围上来的美
国兵喊到。

  美国兵互相看了一眼,嘴里不知咕哝着什么,不过,从他们的表情上知道,
他们是在猜测她说的是什么,辛六妹忘了,美国佬儿不懂中文的。

  一个美国军官看着三个人手中的武器,显然对自己部下的怯懦很不满,举起
手枪喊叫着,前面的美国兵终于无奈地扑了上来。

  看看最前面的美国铑儿离自己只有不足两步远,辛六妹忽然大喝一声,一步
跨出,手里那只能当烧火棍用的破冲锋枪抡圆了,向着那美国佬儿的脑袋上砸去。

  美国佬儿急忙用手中的枪向上一挡,辛六妹手一缩,改砸为刺,正捅在那小
子的脸上,那美国兵一声惨叫,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辛六妹又随手一扫,破枪的金属枪匣砸中了右边一个美国兵的耳根子,把他
的头骨砸裂了,而六妹自己也被左边来的敌人一脚踢在了软肋,在剧痛中倒在地
上。

  几个美国兵见状,急忙扑上来抓住她的手想扭到背后去,辛六妹哈哈大笑着,
尽量保持胳膊肘儿是弯屈的状态,收在胸前,抓着她手腕的美国兵想把她的手扭
过来,却被她一口咬住了手腕。

  「啊!」被咬住的美国兵用另一只手攥成拳头,拼命打在辛六妹的头上,六
妹被打得头昏脑胀,但就是不肯松口。

  她的双脚被人抓住,强行翻过了身,敌人的手腕已经被她咬掉了一块肉,她
又去咬另一只能够得着的敌人的手。

  一个美国兵用枪托狠狠地砸在辛六妹的肚子上,她「哦」地惨叫了一声,身
子疼得蜷缩起来,一股又酸又苦的胃液从嘴里喷了出来,她感到浑身发软,脑袋
发懵,再也无力反抗了,只能用双手抱着头,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美国兵疯狂地殴打着这个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的年轻女兵,直到她不再动弹
为止。

               (六十八)

  王元奎领着独立团仅存的十几个人,回到了亲人的怀抱,看着整整一团与自
己生死与共的弟兄们只剩了这么几个人,他一个人藏在屋子里痛哭了三天三夜。

  独立团奉命回国休养了几个月,在重新补充兵员之后,再次回到了朝鲜。

  他们接受了新的任务,保卫清川三号桥。

  美国人仗着自己的空中优势,开始实施「绞杀战」,企图通过轰炸切断中朝
军队的补给线,以迫使中朝军队不战自败。

  清川三号桥是一座铁路桥,是连接祖国和前线的重要铁路枢纽,自然也成为
了美国人轰炸的重点。

  美国佬儿的飞机每天都要到三号桥上空来几次,有时候是侦察,有时候是轰
炸。

  三号桥由原来的铁桥变成了简易桥,炸了修,修了炸,有时一天就要反覆枪
修好几次,成了双方争夺的要点。

  然而,英勇的独立团在人民军和当地朝鲜老乡的帮助下,不畏强敌,不怕牺
牲,冒着敌人的炸弹抢修,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全团的战士就几乎换了一半,却
始终保持着铁路的畅通。

  他们还同敌人斗智斗勇,除了抢修桥梁,他们还想出了设置假目标的办法,
由老乡们在清川河上架起了好几个维妙维肖的假桥,令美国飞机无法确定目标,
大大减少了主桥被炸的次数。

  与对付天上的飞机相比,对付地上的蝥贼更加困难。

  美国人为了破坏中朝方面的运输线,除了每天把大量的炸药和钢铁从天上扔
下来,还派了许多鲜奸潜入各处交通要道进行破坏,有时是给美国飞机指示目标,
有时是替美国人刺探情报,也有的时候是直接进行爆炸、暗杀等破坏活动,中朝
人民为此也负出了巨大的代价。

  就说针对清川三号桥的攻防,在整个抗美援朝战争期间,共抓获和击毙朝奸
达三十人之多,为了阻止这些朝奸的活动,独立团也牺牲了五个人,而当地朝鲜
百姓则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那是和平即将到来前的一天深夜,后山长平里的十二岁男孩儿金承哲突然气
喘吁吁地跑到了独立团的驻地来报信,说是有一伙儿朝奸突然袭击了长平里,请
求志愿军前去解救。

  长平里是个只有七户人家的小山村,离三号桥有五里多山路,与朝鲜大多数
村庄一样,青壮年的男人们都参加人民军去了前线,剩下的都是老人、妇女和孩
子。

  长平里的老乡每天都会来给保卫大桥的志愿军送水送饭,大家都很熟悉。

  王元奎一听朝奸袭击长平里,马上命令团警卫连集合,赶赴长平里去解救被
包围的老乡。

  此时的吴凤枝已经升任警卫连长,马上率领战士们跑步前进。

  吴凤枝的心里比谁都更着急,因为长平里有她认的干爹老阿爸吉,也就是报
信的男孩儿的爷爷,还有他的儿媳金大嫂和女儿金顺姬,而独立团的卫生员王小
平当时也在长平里。

  原来,独立团同长平里的乡亲们非常熟悉,亲如一家,战士们一有空就去长
平里帮乡亲们干活儿。

  王小平是重新组建独立团的时候从军区护士学校分配来的学生,不过才二十
岁,因为团里只有吴凤枝和王小平两个是女的,所以她们两个同住一间营房,也
是亲如姐妹。

  这几天,村里的老阿妈尼生了病,正发着高烧,所以王小平就到村里去给她
看病,同时也就住在阿妈尼家里照顾她。

  吴凤枝此时是即为乡亲们担心,也替自己的好战友,好姐妹担心,恨不得一
步就跳到长平里去。

  离长平里还有很远,就已经看到了那里的火光,整个村子都被烧着了,大光
映红了半边天。

  战友们以跑百米的速度赶到村子里时,已经不见一个活人。

  吴凤枝一面命令战士们救火,一面寻找乡亲们的踪迹。

  在村头的场院里,凤枝看到了五具烧焦的尸体,他们都被绳子紧紧地捆在大
树上,已经烧成了黑炭,如果不是地上那没有烧坏的铜烟锅,凤枝根本就认不出
其中一个就是老阿爸吉。

  树旁有三口大铁锅,锅中烧着热水,水里浸着三个儿童的尸体,他们都是被
活生生煮死的,地上则躺着两个年纪更小的孩子的尸体,头破脑出,是被活活摔
死的。

  在场院的另一边,地上一溜儿躺着十几具女尸,所有女尸都一丝不挂,五花
大绑,其中五、六位上了年纪的女人被用刀拦腰砍成了两段,而剩下的那些年轻
的女人们则死得更惨。

  凤枝认出了她们所有的人,包括金大嫂。

  金大嫂刚过三十岁,是金承哲的母亲,她同一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朝鲜大嫂
背靠背地绑在一起,两个人都被割掉了乳房,挖掉了生殖器,胸前和两腿间只剩
下三个大血窟窿,肠子从腿裆里的破洞流出来。

  三个更年轻些的姑娘则被四马倒躜蹄捆着,每个人的身上插着两根铁制的火
筷子,一根插在肛门里,一根插在满是男人污迹的阴户中。

  她们的脸都扭曲得怕人,赤裸裸的身上满是灰土,看得出她们在死前曾经在
地上痛苦地翻滚挣扎了很久。

  长平里总共只有七户人家,除了跑出来送信的金承哲,还有不知去向的金顺
姬和王小平,其余乡亲全部遇难。

  凤枝看着乡亲们的惨状,气得浑身哆嗦。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救火了,她命令全连在附近搜索,一定要找到朝奸们的
去向,以便解救可能被他们带走的金顺姬和王小平。

  听到消息随后赶来的朝鲜人民军和地方干部们了解情况后,马上安排搜山,
军民一齐行动,在人民的天风地网下,终于在二十几里的一处山坳中发现了这伙
儿人的踪迹。

  看到赶来的中朝军队和百姓,那伙儿朝奸拼命抵抗,边打边撤,最后被包围
在一座小山头上。

  在原来发现他们的山坳中,人们找到了金顺姬姬和王小平的尸体。

  两个姑娘一丝不挂地被反绑在两棵大松树上,浑身伤痕累累,鼻子、耳朵和
乳房都被割了,下体忽忽地向外冒着血。

  官兵们一见,气得眼睛都冒了火,呼喊着向那小山头冲去。

  困守山头的韩奸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的武器精良,火力很猛,部队冲了几次
都没有冲上去。

  时间一分分过去,正当中朝军队准备再一次组织冲击时,忽然响起了防空警
报。

  看到来袭的美国轰炸机,大家只得就地卧倒,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美国人
的炸弹竟然全都扔到了山头上。

  等飞机离去,中朝军队再次向山顶进攻时,已经没有了抵抗,山上只发现了
十几具尸体,还有一个被炸没了四肢,奄奄一息的朝奸。

  受伤朝奸被紧急送到志愿军师卫生所,经过医护人员的全力抢救和照顾,那
个朝奸的命被保住了,他很清楚,美国人是故意把炸弹扔在自己人的头上的,目
的是为了灭口,而在中方医护人员却在竭尽全力地救助一个敌人的生命。

  因此,而中方人员的感召下,这个只剩了半条命的朝奸供出了一切。

  原来,美国人对清川三号桥不断轰炸,却见不到一点儿效果,特别是那些假
桥出现后,美国人甚至边轰炸效果也难以评价了,而清川三号桥是向前线运送给
养和武器弹药的重要枢纽,美国人无时无刻不想彻底摧毁它,于是,便派出了这
只按照海军陆战队的要求专门训练的,完全由南朝鲜军人组成的特种分队潜入三
八线以北。

  他们的主要任务有两个,第一个是探明三号桥的确切情况,第二是炸毁桥北
的遂道。

  遂道是中朝方面列车的临时隐蔽所,每当美机轰炸时,火车便藏在洞中,等
飞机一走,便十几列火车集中过桥,如果炸坏了桥,独立团完全可以在一个小时
之内修好,但如果遂道被炸毁,那可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可以恢复的,美国佬儿的
居心不可谓不毒,而也正因如此,独立团对遂道的防守比对大桥更严密。

  这伙朝奸潜到距离遂道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时,便发现遂道和桥梁的防守是如
此严密,根本无法靠近。

  他们经过暗中监视发现,长平里的村民经常到独立团的驻地去,而且能够轻
易地接近桥梁,于是便决定突袭长平里,想从居民口中获取情报,甚至设法以村
民的身份混入要害部位进行破坏,而王小平那一晚不过是恰好留在长平里而已。

  对于七户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来说,十几个受过特种训练的凶残敌人已经足
够多了。

  老阿爸吉睡觉比较警醒,听到外面街上的动静不对,心里多了一个心眼儿,
便叫自己的孙子从院后跳过墙头,去给独立团送信。

  承哲是个机灵的孩子,又身材矮小,动作灵活,躲过了朝奸的视线,逃出了
屯子,朝奸们竟未发现,但村里的其他人则没有能够逃脱。

  王小平本来是同老阿妈尼在一起的,朝奸砸开院门,闯进院子的时候,老阿
妈尼为了保护小平,让她藏在柜子里,自己拖着重病的身子迎出屋外,被朝奸抓
走了。

  小平听见院子里没了动静,急忙从柜子里出来,准备摸出屯子,不巧正碰上
几个朝奸从街上转过来,王小平想躲躲不开了,于是拔出护身的小手枪,边打边
走。

  小平只是个卫生员,并非战斗人员,所以身上只配了一把小手枪和六发子弹
防身用,虽然也打伤了一个朝奸,但子弹很快就打光了,被扑上来的敌人按倒在
地,捆绑了起来。

  全屯的百姓都被敌人推到了村头的场院里,王小平也被五花大绑地推了来。

  看到抓住了一个志愿军女兵,特种分队的队长车相根非常兴奋,决定要从她
的身上打开缺口。

               (六十九)

  「你是中国人?」车相根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也是个中国通,他用汉话问道。

  王小平非常清楚自己遇到了什么人。

  她微微仰起年轻的脸,把头扭向一边,没有回答。

  「我在问你话!」还是没有回答。

  「怦!」车相根重重地一拳打在了王小平柔软的肚子上。

  「嗷——!」小平惨哼了一声,疼得一下子倒在地上,晚饭时吃的东西全都
吐了出来,整个儿人蜷缩成一团。

  「我在问你,你是不是中国人?」车相根叫两个朝奸抓住小平的胳膊把她架
起来,咆哮着问。

  小平蔑视地看了他一眼,又把头扭过去,仍不回答。

  车相根再次挥起拳头,王小平条件反射似地一收小腹,车相根却没有打下去,
反而用两个手指捏住了王小平的脸蛋儿:「很疼吧,你不想那样痛苦的话,就回
答我的话?」

  小平愤怒地看着他,却仍然一言不发。

  这一次车相根的拳头打在了王小平的小肚子上,再次把她打得抽成一团,疼
得眼泪流了满脸,嗓子里发出窒息的「丝丝」声,她被打得失了禁,军装裤的裤
腿内侧完全湿透了。

  「还不说吗?」车相根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脸拉起来问道。

  王小平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车相根又接连打了几拳,王小平只是痛苦地呻吟,却不吐一个字。

  车相根用最下流的朝鲜话骂了一句,伸手去扒王小平的裤子。

  王小平急了,奋力挣扎着,用脚乱踢。

  老阿妈尼急了,从人群中走出,破口大骂。

  车相根转头看着阿妈尼,咆哮道:「你这个老杂种,和中共一个鼻孔出气,
等会儿我再收拾你!」

  「你才是杂种,你帮着美国人打朝鲜人,你才是杂种!」阿妈尼骂道。

  车相根放开王小平被解了一半的皮带,走向阿妈尼,一脚向她肚子上踢去。

  乡亲们怕车相根伤害老太太,所以早就有准备,一见车相根过来,他们就一
齐向前拥,并把阿妈尼拉了回去,车相根一脚踢了个空,险些摔倒在地上。

  「你们想造反?」车相根见乡亲们一脸怒容,心中先有些发虚,但看到自己
手中的枪杆子,他的气又壮了起来。

  「你们这些穷棒子,被金日成洗了脑筋,妄想骑到老爷们的脖子上,你们别
打错了算盘。」他看到王小平很能熬打,便暂时放弃了她,转而向乡亲们动粗。

  他从人群中拉出了老阿爸吉:「老东西,既然你们经常去汉人的军营,你们
一定知道很多情况。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靠近大桥和遂道?那里有多少人防守?
布置在什么地方?多长时间换一次岗?什么时间换岗?口令多长时间换一次?今
天的口令是什么?」

  「呸!小王八崽子,老子没功夫伺候你!」老阿爸吉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

  「啪!」车相根重重地打了阿爸吉一个耳光。

  阿爸吉的脸立刻肿了起来,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但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仿佛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似地,然后他动了动嘴,
把一口血吐在车相根的脸上。

  「老混蛋!」车相根一脚把阿爸吉踢倒在地上,并命令手下殴打这位慈祥的
老人。

  金大嫂和顺姬看见,一齐冲了出来,护住阿爸吉。

  车相根看见金大嫂手中一岁大的小儿子,一把就抢了过来,高高地举起道:
「臭娘儿们,快说,不然我把这小崽子摔死!」

  「放开我的孩子!你不是人!」金大嫂发了疯似地扑过来,伸手去抢孩子,
被两个朝奸死死地拖住。

  「快说,快说!」车相根吼道。

  「承哲他妈,死也不能说!」老阿爸吉嘴唇哆嗦着,冲着媳妇喊道。

  没有爷爷不疼孙子的,但老阿爸吉此时却什么都豁出去了。

  车相根见他们没有畏惧威胁,竟真的恶狠狠地把孩子惯在了地上。

  孩子小小的脑袋被摔碎了,一声未出便没了气儿。

  金大嫂一下子便晕了过去。

  王小平看见,气得大骂起来。

  车相根又看上了金顺姬。

  她是个漂亮的姑娘,此时正哭着抱着昏死过去的金大嫂摇晃。

  车相根一把就抓住顺姬的头发,把她拖了过来:「你说!」

  「呸!休想。」顺姬愤怒地说。

  车相根一手抓住顺姬的头发,一手扯开了她的裙带就脱衣服。

  顺姬挣扎着,叫骂着,张嘴去咬车相根的手。

  「狗日的,我跟你拼了!」老阿爸吉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捡了一根木棍向车
相根抡过来。

  车相根一闪闪开,命令手下把老人重新打倒在地上。

  「放开她!」乡亲们也愤怒了,向前冲过来,又被朝奸们用枪逼了回去。

  头发被人抓住,那是女人的要害,顺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衣服,很快便被
车相根给扒光了,只剩下脚上的船鞋。

  顺姬生着一身细腻的肌肤,丰腴白晰,娇艳欲滴,车相根一边用手胡乱在顺
姬的胸、臀和裆里掏摸着,一边逼问。

  顺姬哭了,她一边扭动着身子,双拳双脚乱踢乱打着,一边尖声叫骂。

  「抓着她!」

  车相根命令两个朝奸抓住了顺姬的胳膊,反扭过去,形成「坐飞机」的姿势,
自己走到她的屁股后面,用手用力摸着她暴露出来的私处,把她提起来又放下,
然后自己解开裤子,掏出黑乎乎的东西从顺姬身后项住了她的要害!

  「阿爸吉!」顺姬挣扎着,绝望地望着阿爸吉。

  「狗日的!」老阿爸吉拖着被打得虚弱无比的身子,想要起来同车相根拼命,
却没有能够爬起来。

  车相根下流地笑了一阵,然后狠狠地插进了姑娘的身体。

  车相根在顺姬的身上发泄了一通后,见老阿爸吉一家仍没有一个人低头,便
又把注意力转向其他乡亲。

  令车相根没有想到的是,即使是几岁大的孩子,面对着滚开的大锅,也没有
一个肯向他屈服。

  车相根真不是人,他摔死了所有幼儿,活煮了三个大一些的孩子,然后把女
人们无论年纪大小,全部扒光了衣服,并把年轻一些的姑娘和媳妇们都强奸了。

  接着,他把几个老阿爸吉都捆在大树上,架起柴火来,威胁着要烧死他们。

  老阿爸吉们哈哈大笑着,在浓烟中英勇就义。

               (七十)

  车相根接下来打算把王小平扒光了继续审问,但放哨的却来报告说从志愿军
营区来了很多人。

  车相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时间留在这里,于是狠毒的他下令把金顺姬和王小
平捆绑在一起,然后开始屠杀其他的女人们。

  他首先当着母亲和嫂子们的面杀死那几名被他们轮奸了的年轻姑娘。

  朝鲜地处北温带的北端,冬天非常寒冷,火是必不可少的,通火用的铁制火
筷子也是家家必备。

  于是,车相根叫手下去各家灶上搜来了火筷子,并顺便点燃了房子。

  车相根叫手下把一个四马躜蹄捆着的姑娘抓着两膝倒提起来,然后亲自把一
根铁筷子从姑娘那满是污迹的阴户中捅了下去,直捅到只剩下把手。

  姑娘惨叫着,身体象蛇一样扭动着,车相根的眼睛眨都不眨,继续把另一根
铁筷子捅进了姑娘的屁眼儿。

  带着两根穿透了整个躯干的铁枝,姑娘被「怦」地扔在地上,摔得她惨哼了
一声。

  她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惨叫出声,车相根却在一旁残忍
地狂笑。

  朝奸们把剩下的几个姑娘也都用铁条捅了,丢在地上,看着她们垂死挣扎。

  他们又开始杀害几位大嫂。

  先把她们两两背靠背绑起来,推倒在地上,由于两个人之间的互相牵制,她
们实际上无法进行有效的挣扎。

  她的乳房首先被割了下来,然后踩住女人贴地的腿,把两个人的另一只脚抓
住直立起来,露出私处,用匕首挖出她们的整个性器官。

  肠子从女人被阉割了的破洞中流出,她们却不能马上就死,痛苦地挣扎着,
呻吟着。

  车相根这才命令把几位老阿妈尼用匕首慢慢地拦腰切断,以便延长她们的痛
苦。

  在进行完这可憎的暴行后,他们才把两个捆绑着的女俘堵住嘴带走。

  车相根一直梦想着能够完成任务回去向美国主子报功,所以并没有下达撤回
的命令,而是在山里绕了一阵后,藏到一处他们自认为隐密的地方,打算先从顺
姬和王小平的嘴里捞出点儿什么,再伺机回去进行破坏。

  王小平终于没有能够保住自己的贞操。

  车相根刚一到达那个山坳,第一件事就是把王小平按倒在地上,自己骑在她
的身上,把她的裤子扒了下去。

  车相根把王小平彻底扒光,甚至连鞋袜都没有给她留下。

  王小平流着泪水,被下流地玩弄着,眼睁睁看着车相根从自己被迫敞开的两
腿间慢慢地插入。

  没有人知道,在这期间王小平是否曾经有过犹豫,但她最终遵守了自己向祖
国和朝鲜人民许下的誓言,没有向敌人吐露一个字。

  车相根命把两个姑娘捆在两棵大树上,叫手下轮流去强奸她们,殴打她们,
打得她们口鼻流血,大小便失禁。

  她们咬紧了牙关,熬打了一天一夜,终究不肯屈服,车相根就用匕首割下她
们的鼻子、耳朵和乳房,割一件,问一次,最后又要一刀一刀割她们的阴唇。

  正当此时,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被中朝军民包围了,见已无路可逃的车相根于
是命令向山上撤退,依托地势防御,同时向美国主子求救,希望能得到空中支援。

  临走前,他叫手下用匕首从两个姑娘的阴户中向上捅入,乱搅了几下,看着
她们开始大出血,头渐渐软下去,这才离开。

  退到山上后,车相根用无线电台向美国主子发报,求他们用飞机替自己开出
一条逃跑的路,他们没有想到,他们的美国主子只是想着怎样保守自己的秘密,
对走狗一向是用完了就扔的。

  美国佬儿往自己人脑袋上撂炸弹是有传统的,而且通常情况下,往自己人脑
袋上撂的炸弹格外准,这一次也不例外,仅仅用了两个架次,几颗炸弹,就把一
个特种分队给彻底报销了,中朝方面未伤一人。

  长平里惨案是战争期间,在清川三号桥附近发生的最大的惨案,但并不是唯
一的一次,像这样被朝奸勾结外寇残害的朝鲜百姓何止千千万万!但是,中朝人
民终于胜利了。

  和平谈判终于达成了协议,看到和平的到来,想着死去的战友,元奎和凤枝
不由流下了眼泪。

  这是胜利后欣喜的眼水,但并不是最后的眼泪!由于凤枝是女性,所以她被
临时抽调去接收被交换的志愿军战俘。

  看着一个个已经没了人样的女战俘跑过警戒线后跪在地上痛哭,看着她们脱
下衣服,露出身上被强行刺下的反动口号,看着她们当中的一些人刚刚跑警戒线
就一头撞向任何可以够得着的坚硬的东西,凤枝就知道她们的心灵受到过什么样
的摧残。

  凤枝很偶然地从战俘中看到了独立团一位已经失去了双腿的战士,于是向他
问起独立团其他人的情况,从他的口中,她意外地知道辛六妹也被俘了,但被关
在另一个集中营。

  凤枝于是马上向上级作了汇报,经查证,在被交换的战俘名单上并没有辛六
妹这个人,于是便通过红十字会向美韩方面要人,但对方却坚称战俘中并没有这
样一个人。

  后来,通过向同六妹关押在同一个集中营的战俘询问,她终于知道了辛六妹
的消息,但她却已经在经受了极度的虐待后永远离开了人间。

  辛六妹是在弹尽粮绝,又体力彻底透支的情况下被俘的,被俘的时候,美国
人对这个抱着头蜷缩于地的年轻女兵拳脚相加,一直打得她昏死过去。

  六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捆绑起来。

  美国人对这个身手矫捷的女兵心有余悸,于是用绳子把她直挺挺地捆在一副
单架上,抬着她向南转送。

  她先被送到了一个用于中转的临时集中营,那位向凤枝报告六妹被俘的战士
正是在这里看到辛六妹的。

  美国人害怕六妹的身手,所以尽管她已经被打得浑身青肿,到了临时集中营
后,仍然给她戴上了全副镣铐。

  关押在这里的志愿军战俘只占一小部份,绝大多数是朝鲜人民军战俘。

  与六妹一同押到这里并关在一起的是三个人民军女兵,包括一个二十三、四
岁的女少尉及十七和二十岁的两个女战士。

  辛六妹到朝鲜才不过几个星期,只会不多的几句朝鲜话,但仍然努力地同那
几个朝鲜女兵交流。

  看到辛六妹身上的伤,知道她被打得很厉害,几个朝鲜姑娘都哭了,六妹打
着手势让她们别哭,还告诉她们,自己被俘之前用剑劈死了许多美国鬼子,姑娘
们露出钦佩的表情,向她直竖大拇指。

  集中营的最高指挥官是一个美国人,不过下属的看守却都是南韩军人,这些
南韩人对待自己同胞的方式简直令人瞠目。

  每一个人民军战俘到了这里,都少不了一顿殴打,有时是拳打脚踢,有时是
皮鞭棍棒相加,没头没脑,有的战俘被打得几致于死。

  到达这里的第二天,三个人民军女兵便受到了欺辱。

  那是放风的时候,看守们让所有战俘排队,让头天新送到这里的朝鲜战俘单
独战在一边。

  辛六妹看到,在铁丝网的另一边竖着一排圆木架子,地上还放着火盆,里面
烧着烙铁,就知道敌人可能要对什么人用刑。

  果然,南韩的看守们开始从新来的战俘中向外叫人,先叫出二十几个人,推
推搡搡地押到铁丝网另一侧,把他们背朝人群,双手向上捆在木架的横梁上,然
后扒下裤子,露出臀部,用烙铁在每个人的屁股上烙下一个「U」形的疤痕。

  烙铁贴在人的皮肤上,立刻腾起一股青烟,同时也伴随着受害者的惨叫。

  作完了标记,看守们开始鞭打他们,打人用的是牛皮制成的鞭子,蘸上凉水,
抽在人身上,立刻就会引起一阵颤抖。

  在每人抽过十鞭后,才放他们回来,接着便叫下一组。

  百十名男战俘很快就被轮流打了一遍,剩下的就是女战俘了。

  想到要被当着众多战俘的面被人脱下裤子,露出屁股,辛六妹感到肛门有些
抽搐,不过,看守们并没有来拉她,大概是他们害怕将来引起国际问题,但那些
人民军的女兵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当天的女俘一共有八个,在被押往铁丝网另一侧的时候就开始反抗,到了那
一边,她们更加奋力地反抗,不肯就范。

  与辛六妹同室的那位女少尉反抗得最厉害,她嘴里骂着,竭尽全力地同看守
们厮打,但很快她就被人一拳打在肚子上,痛苦地委顿于地。

  看守们终于制服了这八个姑娘,两人抓一个站成了一排,南韩的看守队长对
姑娘们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便领着看守们把八个哭叫着不肯走的姑娘们拖向了
一排平房。

  辛六妹听到姑娘们在平房里尖声地哭叫,也听到看守们的狂笑。

  当姑娘们被从屋子里架出来的时候,已经全都一丝不挂了,每个人的脸上都
带着耻辱的泪珠,也带着宁死不屈的顽强,六妹猜到她们都被强奸了,不由对自
己的贞操也担起心来。

               (七十一)

  失了身的女兵们也不再挣扎,任看守把她们捆在架子上。

  洁白娇艳的裸体成一横排站在架子下,因为受辱的啜泣而微微颤抖着。

  烙铁按在了她们雪白的屁股上,带着「丝丝地」的响声,冒着阵阵青烟。

  她们没有受到鞭打,因为他们还需要留着她们娇嫩的身体供他们羞辱和泄欲。

  在这之后,战俘们才被允许解散放风,整个放风期间,姑娘们一直在架子上
捆着,身边围着看守抚摸和玩弄她们的身子,给她们拍照。

  回到囚室,三个姑娘倒在地铺上,低声抽泣,辛六妹虽然浑身是伤,疼得钻
心,还是努力支撑着坐起来,一个一个地抚摸着她们的头发,轻声地安慰她们。

  此后放风的时候,人民军的姑娘们常会被带进那片房子,一直持续到她们被
向后方转送。

  那是两个月后的一天,辛六妹被殴打的瘀伤已经好了,尽管身体已经明显地
消瘦,但基本上恢复了本来的美貌。

  一大早,全体战俘就被命令起床,收拾好各自的东西准备出发。

  在空地上,战俘们开始被捆绑起来,尽管并不捆他们的手,但却用长长的绳
子把他们的腿相互串起来,使他们互相牵制,以防逃跑。

  辛六妹因为带着铁制的镣铐,行动过于不便,而看守们又实在不敢轻易放开
她,所以便把她放在一辆牛车上,并且用铁锁把脚镣的链子锁在车架上的一个铁
环上,算是特别照顾。

  另有两名志愿军女俘,被同样捆住一条腿,同其他男俘串在一起。

  最后从囚室中赶出来的是人民军的女俘,包括与六妹同时进营的那八个姑娘
在内,一共有二十几个,她们都曾经被看守轮奸过。

  看守们首先处理那个女少尉,他们把她的军服脱了,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双鞋
子,然后用绳子把她的双手捆在自己的身体两侧,把她自己的洗漱用品捆在她的
后背上,接着用一根纳鞋底用的细线绳把她的两颗奶头拴住,再把细绳用另一条
绳子拴在六妹的牛车后面。

  早已被强行剥夺了女人尊严的女少尉木然地站在那里,听任自己的衣服以一
件件滑落在地上,听任自己的乳头被下流地凌虐,她始终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朝鲜女俘们就这样一个个被剥光捆绑起来,每个人拴乳的细绳都被拴在前一
个人的身上,串了长长的一串。

  队伍开始出发,被绳子串起的战俘们在士兵的看守下,排着长长的队伍,缓
缓地走出临时战俘营,穿过一个个村庄和乡镇,向未来将要长期生活的永久战俘
营转移。

  女俘们光着身子,在沿途百姓的面前走过,品尝着女人所难以承受的耻辱。

  辛六妹非常同情她们,但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帮不了她们,事实上,她甚至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一天像她们一样,赤裸裸地走在无数双异性的注视中。

  走了两天后,因为战俘们将被分送到不同的正式战俘营看押,六妹才同这些
人民军女俘分开。

  辛六妹所在的战俘营是一个很大的战俘营,里面关押的大部分是志愿军战俘,
先后关押进来的女俘有二十几个,大都是各部队的卫生员,也有的是文艺兵,前
期多是象六妹一样,因为部队后撤不及时而被俘,后期的来源则比较复杂,有因
在阵地上救护伤员或者为部队演出而被俘的,也有因部队行动时掉队被俘的,但
她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便是有着同她们的性别并不相称的坚强与不屈。

  这个战俘营里面的看守,除了部分美国人外,大多是中国人,是美国特地从
台湾要来的国民党兵。

  这是美国的一贯传统,他们一方面对这些已经手无寸铁的战俘施虐,另一方
面又总想要标榜自己如何文明,于是他们便采取以华制华,以鲜制鲜的办法,让
中国人来看管中国战俘,让韩国人看守朝鲜战俘,这样,当看守们虐待那些战俘
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在一旁观赏而无需承担任何道义责任。

  这些台湾来的国民党兵果然不负美国主子的厚望,时常对战俘进行殴打、谩
骂和羞辱,为此,战俘们团结起来,在战俘营中秘密组织的领导下,对营方进行
了多次抗议和斗争,包括几次绝食,迫使营方略有收敛,未敢干得太过出格儿。

  辛六妹就是抗议活动的积极参加者和组织者之一,为此,她也曾多次受到营
方的报复,关小号儿和拳打脚踢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六妹不是个肯轻易吃亏的人,看守打她,她是一定会还手的,由于她练武多
年,颇有身手,所以让那些看守吃了不少苦头,而她自己也承受了更多了打骂,
镣铐戴上又摘下,摘了又戴上。

  看到殴打与镣铐并不能让战俘们屈服,于是营方又改用怀柔政策,一方面稍
许改善战俘们的生活条件,另一方面又给战俘们办学习班,给他们洗脑筋。

  辛六妹是学生出身,还当过代课教师,有文化,有水平,知识丰富,思维敏
捷,在学习班上经常把所谓的教官问得张口结舌,引起战俘们一通哄笑,而看守
们一提到这个漂亮而强壮的女战俘就感到头疼。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战俘们从后进来的难友所带来的消息中感到,胜利
已经临近了,于是他们开始了争取回家的斗争。

  此时,板门店谈判正在进行中,下流的美国人在交换战俘的问题上故意制造
障碍,使谈判迟迟达不成协议,而另一方面,他们却开始利用各种无耻的手段企
图阻挠战俘回家之路。

  辛六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惨死在敌人之手的。

  敌人不想让战俘们回国,却又伪说战俘们不想回国,为了制造这种假象,他
们利用一切欺骗、威胁、利诱甚至虐待的手段,想让战俘们在不愿回国的声明上
签字,为此,营中战俘们开展了艰苦卓绝的「回家」抗争。

  辛六妹仍然是站在斗争最前列的战俘之一。

  作为战俘的代表,她拒绝了敌人的诱惑和威胁,坚决要求回国。

  六妹不为利所动,不为威所恐,无论敌人用什么招数,从她嘴里说出的只有
两个字:「回家!」于是,代表们被捆在了战俘营院子里的木桩上,看守们轮流
殴打他们,给他们动用各种酷刑,但代表们顽强地忍受着痛苦,决不屈服。

  看到酷刑不能起到任何作用,敌人又使用了更加下流的办法,给战俘们身上
刺字。

  他们给战俘们的胳膊上、前胸和后背都身上刺上「铲共、反共」等字样。

  女战俘们则被当着男男俘的面剥光了衣服刺字。

  辛六妹是战俘推举的代表之一,因此她是女俘当中第一个被剥光刺字的。

  由于惧怕她反抗,所以在剥衣之前,先把她的双手铐在了行鞭刑的架子上,
然后用匕首一点点割开了她的衣服和裤子。

  六妹对此早已作好了准备,她表情平静地站在空场上,在难友们义愤的目光
中暴露出了自己的胴体。

  他们先把她捆在那里赤条条的展览,摸她,辱骂她,用穿着皮鞋的脚踢她的
屁股,给她拍裸照,然后开始刺字。

  剥光的六妹被从架子上放下来,他们让她面朝下趴在一条大板凳上,并把她
的手脚分别捆在四个凳脚的下面,在这样的姿势下,她的两条大腿被迫分开,从
后面暴露着肛门和女性的一切。

  他们再一次当众凌辱她,在战俘们愤怒的抗议声中,他们无耻地抚摸她赤裸
的臀部,把皮鞭的鞭杆插进她的肛门中转动,用毛笔刷她的阴蒂。

  然后,他们开始在她的屁股上刺字,疼痛与耻辱折磨着这位女英雄,也折磨
着所有战俘的心。

  晚上,他们把六妹连凳子抬到了看守们的食堂里,看守们边吃饭,边下流地
继续污辱这个不屈的女俘的身体。

  六妹趴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敌人的目光看刀子一样刺在她的身上,魔掌
无耻地抚摸着她的屁股,扒开她的阴唇。

  在敌人一阵阵淫秽的狂笑后,她感到一个硬硬的热乎乎的东西顶在了自己的
阴道口儿上,还没容她完全明白过来,那东西便在一阵撕裂的疼痛中插了进来。

  辛六妹默默地让泪水流到凳子上,对于一个美貌的女俘来说,这不过是她们
的宿命罢了。

               (七十二)

  第二天,敌人把所有女俘都集中在被仰面绑在凳子上的六妹的旁边,她的两
脚被向上呈「V」字形吊起来,敌人在她的大腿内侧紧靠着阴部的地方继续刺字。

  六妹的阴部微微红肿着,所以女俘都知道她这一整夜所受到的凌辱,也明白
了敌人没有能够从她身上得到任何妥协。

  他们开始把姑娘们一个个拉出来问:「愿意回大陆,还是愿意去台湾?」姑
娘们知道,只要回答愿意去台湾,并在那张声明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免除
身体上的痛苦和耻辱,但除了一两个人之外,其余的姑娘们都毅然地选择了「回
家」。

  于是,一个又一个女战俘被拉了出来,看守们反扭住她们的胳膊,把她们的
衣服脱了下来,暴露出年轻女人的一切,然后她们被捆绑在凳子上、木桩上,用
拳头打她们的肚子,打她们的乳房,把最恶毒地攻击共和国和共产党的口号刺在
她们的四肢上,刺在她们的后背上,刺在乳房上、屁股上、甚至刮掉阴毛,把字
刺在阴唇上。

  在经历了这非人的凌辱后,她们的回答依然是:「回家!」敌人的一切手段
都失败了,他们使用最后一招——死亡的威胁。

  他们残酷地凌迟了首席战俘代表,又继续肢解其他的代表。

  女俘中第一个接受死亡考验的就是辛六妹,看守们对这个姑娘恨之入骨,更
不愿把她这样的人才留给新中国,所以他们宁愿把她毁灭,也决不肯放她走,他
们想要杀一儆百,想要通过虐待和屠杀辛六妹代表来威吓其他女战俘。

  自从被刺了浑身的字之后,他们还没有把她从凳子上解下来过。

  敌人对她说:「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去台湾,一条去大陆,去台
湾的是活人,去大陆的只能是尸体。你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你们可以杀我,可是你记着,我的人死了,心也要回家。」

  「那我就把你的心也挖出来毁了!」

  「心可以毁,但你毁不了我的信仰,毁不了我的灵魂,人死了,心回去,心
毁了,魂儿回去,你们谁也别想阻拦我回家的决心!」于是,一个刽子手下流地
用手捏住辛六妹的阴唇,将一把锋利的匕首压在了上面。

  「说!你要去台湾!」

  「我要回家!」六辛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下体的肌肉因对疼痛
的恐惧而颤抖。

  「啊——!」姑娘的阴唇被切下了手指甲大的一块。

  「说,你要去台湾!」

  「老娘要回家!啊——!」……姑娘的阴唇被一小块一小块地割下来,两腿
间变得血肉模糊。

  他们把她被割碎的阴唇用铁钎子穿成一串,为首的刽子手把那肉串放在火盆
上烤熟,然后放在嘴里吃着。

  「说,你要去台湾!」

  「你个狗……日的,老……老娘要……回家!」敌人又割了她的阴蒂和小阴
唇,接着是乳房,再下来就割她的肩膀、屁股和大腿。

  最后,他们把失去了四肢的姑娘从凳子上解下来,用匕首从姑娘已经没有了
门户遮挡的生殖口穿了进去,并由此剖开了她的肚子。

  敌人挖出了她的心,割下了她的肉,一片片丢在火里焚烧成灰。

  这位年轻的女团长,在进行了不懈的抗争后,终于被敌人残酷杀害了。

  敌人那天肢解了七、八个坚决要求回国的战俘,并把他们的尸体焚烧灭迹,
还篡改集中营的名单,拒不承认集中营里曾经关押过这些不屈的英雄。

  在中朝方面的努力下,其余战俘终于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然而,这些曾经英勇地战斗到最后一颗子弹,又不屈不挠地坚持狱中斗争的
英雄们回国后,却受到了极不公正的对待,他们当中的大多在昔日的战友和家乡
父老的岐视下度过了悲惨郁闷的后半生。

  而那些受尽了凌虐,带着浑身刺青的女战俘们的后半生,则是更加孤寂与凄
凉,同她们相比,惨死敌人刀下的辛六妹,也许还算是幸运的。

  元奎和吴凤枝活着回来了,带着一路征尘和对牺牲的战友们的哀思。

  元奎回到了云州任军分区司令员,与于志超终于重逢了。

  「元奎!」

  「志超!」一对患难夫妻在再次经历了生死考验后,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志超姐!」

  「凤枝!」吴凤枝也被任命为军分区机要局局长,同部队一起回到了云州。

  见到老姐妹、老战友,于志超和凤枝也相拥而泣。

  在品尝重逢的喜悦的同时,于志超也注意到随元奎回来的都是新面孔。

  「元奎,凤枝,六妹她调到别处去了吗?」志超不愿意把老战友往坏处想。

  「六妹姐她……」凤枝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元奎和凤枝向志超讲了那些牺牲了的老弟兄们和辛六妹的惨遇,志超也哭着
告诉凤枝和元奎,凌秀容也已经在剿匪的战斗中英勇地牺牲了。

************************************************** *****************

  新中国的匪患是蒋介石为了策应在朝鲜的美国人,利用他留在大陆的反动分
子所发动的一场全国性的大规模武装颠覆活动。

  在元奎他们奔赴朝鲜前线不久,匪患便开始横行了。

  匪患起初只是小规模的破坏活动,以及针对地方上干部群众的暗杀活动,作
为公安局长,于志超亲自率队调查了多起暗杀了破坏事件,土匪们对待干部群众
手段之残忍令人瞠目,但她们谁都没想到这些小打小闹的破坏活动,后来竟发展
到了有组织的,公开的,直接针对军队和政府的大规模武装颠覆活动。

  云州匪患性质上的改变,是由一起针对解放军的袭击开始的。

  云州是一个半山半平原的地区,除了云州市所直属的几个区外,八成以上的
区县在大山里。

  那天,在山里帮助搞土改的部队的五名战士到州里取给养,当天下午乘一辆
卡车返回,在进山不到十里的地方掉进了土匪挖出并伪装过的陷阱里,司机和副
驾驶当场死亡,其余三个战士也都受了伤,受伤最轻的一个战士拖着一只伤脚勉
强走出山来求救,却不知这正是土匪设下的陷阱。

  离山最近的驻军营长听说有战友受伤,急忙派副营长带了一个班的战士和一
个女卫生员,一齐乘车赶往向出事地点。

  他们不知道,就在道路两边的山上,正有数百人在等着他们钻进罗网呢!

               (七十三)

  汽车开进山里,离出事地点还有一里不到,忽然一阵爆炸,前后的道路一齐
被地雷炸毁,汽车进退不得,副营长只得命令弃车。

  战士们正在下车,两边山上响起了成排的枪声,子弹如蝗虫一样飞向汽车,
立刻就有两名战士从车上倒栽下来。

  大家这才发现自己境况不妙,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战士们毕竟是仓促应战,又是众寡悬殊,加上地形不利隐蔽,战斗仅仅进行
了十几分钟就结束了,整整一个班的战士,加那位副营长,全部中弹倒下了。

  土匪们来到汽车跟前,先抢了战士们的武器,没有武装的年轻女卫生员还在
跪在一个一息尚存的战士身边企图拯救他的生命。

  土匪们把女卫生员拖开,一个上下一般粗的匪首一枪把那们还活着的战士的
脑袋打开了花。

  女卫生员哭着,骂土匪不是人,但土匪并不在乎她的叫骂,在乎的只是她的
性别。

  他们把年仅二十岁的女卫生员扒光了,强行轮奸,然后吊死在树上,女兵赤
裸的身体在半空中挣扎扭动,像一条上了钩的鱼。

  等那女卫生员死了,土匪们挖下她的生殖器,又把其他指战员们的尸体大卸
八块,乱摆在路边示众,然后强迫一个老乡拿着副营长的人头和被割下的女卫生
员的性器官出山给州政府和驻军送了两封信。

  信是以「云州反共复国军总司令马洪儒」的名义写的,大意是第三次世界大
战就要爆发了,蒋介石就要反攻大陆,现在「云州反共复国军」已经控制了除云
州除市区外的全部乡村,劝驻云州的政府和解放军部队缴械投降。

  信送到市里,令驻军和政府十分愤怒,同时又感到十分好笑:几个小蟊贼,
不过仗着偷鸡摸狗的本事,侥幸得手,就敢向强大的政府和解放军劝降,真是大
言不惭地!于是,他们一面向上级打报告,一面又派了一个连进山剿匪,他们当
时并不知道这股土匪的实力实在不可小觑。

  制造惨案的是土匪马洪儒、吕清部。

  马洪儒是云州土生土长的惯匪,蒋介石亲自颁发委任状,任命他为当地土匪
武装「云州反共复国军」的少将总司令,吕清则是直接从台湾空投到云州任特派
员兼参谋长。

  别看马洪儒这个名这挺优雅,其实他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同时又是个杀
人平眨眼的恶魔,因为他喜欢拿着根大棒子,不论走到哪里,看人不顺眼,一棒
子下去,至少打个半残,所以当地百姓叫他「马大棒子」。

  土匪内部对马洪儒还有另一个十分不雅的外号叫「马大鸡巴」,这个外号才
是马洪儒其人最形象的写照,这一是因为他长得上下一般粗,却顶着一个带棱的
大脑袋,活像是一根那话儿,二是因为他确有一根比一般人都要长大的阳具。

  马洪儒本出生在书香门第,其祖曾是满清的翰林,所以他父新总是希望自己
的后代能承继祖业,读书作官。

  哪知在几个儿子中,老四洪儒却是个油盐不进的刺儿头,他从小就喜欢玩儿
骑马打仗之类的游戏,而且心狠手黑,喜欢虐待小动物,喜欢打架,又霸道之极,
其他孩子都不愿同他一起玩儿。

  他的父亲为了他打架和不肯读书,打了他许多次,也没见效,最后只得不了
了之。

  这里是深山老林,例来就是土匪们相中的好地方,那些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的山大王生活,让马洪儒羡慕不已。

  于是,十三岁那年,马洪儒从家里拿了一把菜刀,独自一人悄悄离开家,在
路上暗算了一个落单的土匪,割了他的脑袋,抢了他的枪,开始了自己的土匪生
涯。

  由于马洪儒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所以在土匪中声名显赫,许多人自愿投
到了他的名下作喽罗。

  国民党在云州的时候,曾经多次用兵剿山,都没有给够伤到马洪儒的一根毫
毛,反而损兵折将,然而,当蒋介石在大陆的失败已经不可避免的时候,他却把
这些土匪当成了反攻大陆的力量。

  于是,解放前夕,马洪儒被蒋介石封为少将司令,并送给他可以武装上千人
的武器弹药,让他和手下留在大陆潜伏起来,肆机反扑。

  此时,借着朝鲜战争之机,国民党把上校高参吕清空投到云州,给马洪儒当
参谋长,并参与到了全国性的土匪暴动中,成了一股颇具实力的土匪武装。

  派出去的剿匪连走了整整五天,却没有一丝消息,甚至连个通讯员都没有派
回来。

  云州军分区军代理司令员胡其伟感到事情有点儿不对,于是又派了一个整团
带着电台进山,想要找回那失踪的一连人马。

  于志超作为公安局长,听到消息,也为山里的几个派出所长时间没有消息而
担心,于是亲自率一只十几人的公安分队,跟随剿匪部队进了山。

  于志超亲自进山,还有一个特别的原因,那就是担心自己的姐妹凌秀容的安
全,因为当时秀容正在离州里最远的凤里区当派出所长,现在消息不通,情况不
明,叫志超怎不替她担心。

  部队浩浩荡荡开里山里,于志超坐在吉普车上,警觉地向两边的山上查看。

  作为一个在山里打了多年游击,又率部队转战南北的指挥员来说,是能够用
鼻子嗅出危险的。

  进山不久,于志超就感到了这里气氛的诡异。

  当年她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志超曾经率部到过山里,那时候所到之处,山
民们端着米酒夹道欢迎,而现在,不光见不到一个山民前来迎接,甚至连部队从
他们的茅草屋前经过,他们也都关门闭户,躲躲闪闪。

  志超知道,他们一定是受到了土匪的威胁,所以不敢同解放军说话。

  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在继续前进了五、六公里后,他们在大路边上看到
了几具尸体。

  人是被吊死的,不知死了多久,多数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有的仍然吊在树上
摇晃,有的已经因为腐烂而掉在了地上,他们的胸前挂着牌子,上面写着「跟共
产党走,就是这个下场!」部队停止前进,把死难者的尸体解下来就地掩埋,这
才继续前进。

  再往前走不多无,便又遇见新的尸体,也出现了被烧毁的大量民房,而且越
向前走,尸体出现的就越多,烧毁的房屋也越多。

  部队边走边收殓那些尸体,直到下午才到了同里。

  同里区离山外有十几公里远,是大路的尽头,再向里全是小路,汽车就无法
继续前进,只能步行进山了,所以这儿是部队预定的前进基地,志超也把公安分
队的指挥部设在这里。

  一进镇门,志超便感到一阵死亡的气息,才走出不远,便看到路边的墙根下
躺着两具烧焦的尸体,离这两具尸体十几米外,则是一具倒吊在大树上的尸体,
从他身上的军装,就知道是当地的驻军。

  他是被子弹打死的,身上中了十几枪之多。

  继续向里走,隔不远就有一具阵亡战士的尸体倒吊在树上,有中枪而死的,
也有被刀砍死的,总共也有几十人之多,将近半个连。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死的便不再是军人,穿的是便装,从挂在他们身上的牌
子看,他们都是区上和镇上的党员和干部。

  靠近镇中心的地方有一个土地庙,门廊的阴角处有一具女尸,背靠墙角坐着,
上身敞着怀,露着一对奶子,下身没穿裤子,两腿呈八字形分开,膝盖搭在两块
立着的砖头上,使骨盆倾斜着,生殖器完全暴露出来,阴户中还插着一把镰刀,
刀柄像是炮筒一样直撅撅地指向前上方。

  她的头垂在胸前,齐耳短发落下来挡住了她的脸,看不出她的相貌和年龄。

  她的额头上有一个弹孔,自后脑穿出,是致命的一枪,从地上的血迹、拖痕
和被脱掉的裤子看,她是在石狮子后面中枪牺牲,然后被解开衣服、脱了裤子后
拖到墙角的。

  志超走过去,从石狮子旁边拿起应该属于那女尸的裤子去给她盖在下身,又
把她被当胸扒开的上衣给掩上,然后轻轻抬起她的头,看到她大概有三十来岁,
双目半合,表情平静。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本镇的民兵,在保卫镇子的战斗中阵亡的。

  志超派自己手下的民警去镇上找女人替那女民兵收尸,自己则继续跟着队伍
向前走。

  镇中心的区公所大门两边躺着七、八具无头尸体,都是五花大绑,身边放着
亡命牌,是被斩首的区干部和区公所工作人员。

  在大门对面的两棵大树上,则各绑着一具赤裸的尸体,一边是男,一边是女,
年纪都在二十七、八岁,男人的生殖器被割下来塞在女人的嘴里,女人的乳房则
被割下来,用线绳拴着奶头挂在男人的脖子上。

  一颗半尺长的大铁橛子从男人的嘴里穿进去,把他的头钉在树干上,女人则
被一根锄把从阴户穿进腹腔。

  大树上还吊着两个孩子,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和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女婴。

  男的是同里的区长,土匪在杀死他的时候,也杀害了他的妻儿。

  走进区公所的院子,地上也尽是鲜血。

  一进正面的堂屋,就闻见强烈的血腥味儿,走进左边的套间里,一个十七、
八岁的年轻姑娘精赤条条地仰躺在炕上,身体呈大字形伸展着,从红肿的阴户中
流出的鲜血在她的屁股下面积了好大的一滩。

  这是同里区妇联的的一位女工作人员,是被土匪活活玩儿死的。

  东、西两个厢房里也各有一具女尸。

  东屋那个姑娘也是十几岁,一个大字形仰躺在炕上,脸上放着一个枕头,脸
色发青,是被活活闷死的。

  西屋的姑娘二十四、五岁,是区妇联主任,她死得更惨,精赤的身子一边一
半挂在两扇门上,内脏流了一地。

  土匪们把她大字形绑在对开的两扇门上,先站着轮奸她,然后再几个人用力
撞开房门,把她活活撕裂成了两半。

  从区公所继续向前走半条街是当地的派出所所在地,也是于志超准备设置指
挥部的地方,所里的几个民警都牺牲了,尸体倒吊在大门上,派出所唯一的女性
——户籍警小方死在派出所内,土匪们把这个十九岁的姑娘脱光衣服后,仰面绑
在她自己的办公桌上轮奸,最后又用从拘留室的铁栏杆上锯下来的一根铁枝从阴
户穿死。

  驻该镇的一排驻军和先前派出的剿匪连队的另一半人牺牲在派出所通往镇外
的街上。

  带队袭击同里区的就是「大鸡巴」马洪儒本人和「狗头军师」吕清,他们占
领了山里多数地方后,故意对同里只围不攻,当剿匪连进入同里镇后,这才趁夜
突然包围了同里进行围攻。

  驻队和当地民兵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还是寡不敌众,就在于志超她们到达
同里的前一天,土匪才终于攻入了镇中。

  土匪在消除了驻军、区干部和派出所民警的全部抵抗后,便开始在镇里疯狂
残害干部群众。

  区长一家和几个区干部在坚守区公所时被俘,马洪儒又把全镇的百姓都集中
起来,通过暗藏在镇中的眼线,又把藏在人群中的另外一些干部和工作人员找了
出来。

  当着全镇人的面,「马大鸡巴」殴打并残酷地杀害了区长一家和其他男性干
部,只留下三个年轻的女干部。

  马洪儒从被抓的女干部中挑出长得最漂亮那个女工作人员,亲手把她拖进了
区公所的正房中,将妇联主任和另一个女干部留给了其他匪徒。

  不久,屋子里就传来妇联主任的怒骂和两个女工作人员的尖叫声,还有土匪
们无耻的淫笑声。

  而在另一边的派出所,负责袭击这里的土匪们则在把被俘的男民警杀害后,
又把女警小方奸杀在她自己的岗位上。

  一阵腥风血雨后,马洪儒和吕清还枪把镇上的青壮年男子全部裹胁而去。

  看着一那一具具尸体,大家都怒不可厄,发誓要把悲愤化作力量,一定要把
马洪儒和他的土匪消灭干净。

               (七十四)

  部队在同里休整了两天,主要是稳定同里百姓的人心,以便把这里作为前进
的大本营,另外,也好找一些熟悉地理的向导带路进山。

  留下一个营留守同里,第三天,其余两个营向大山深处搜索而去,于志超也
带着十几个人与部队指挥部一同进山。

  对于用兵来说,大山是良好的藏身之处,何况土匪们又都是本地人,人文地
理都非常熟悉,所以部队在山里转了十来天,总是跟在敌人的的屁股后面乱跑,
除了看到被土匪祸害的百姓和被杀死的干部群众的尸体外,连个土匪的影子也没
看到,反倒是天天被藏在暗处的土匪打黑枪,部队因此每天都有伤亡,到了晚上,
驻地四围到处是枪声,整夜不能休息。

  解放军都是打游击出身,没有想到今天自己却落在了人家的游击战和麻雀战
的圈套中,带队的刘副政府自己也感到有些无可奈何。

  在山里转了七、八天,携带的给养所剩无几,只好撤回同里镇。

  离同里镇还有五十几里山路,电台中忽然传来留守同里的三营的紧急呼叫,
说他们正在遭受上千土匪的围攻,双方打得很凶,急需增援。

  带队的刘副政委没想到土匪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直接攻击成建制的正规
军,更没想到土匪的实力竟有这么强。

  一想到自己的一营战士处境危急,刘副政委急忙命令部队跑步前进。

  走出三十几里路,部队已经疲惫不堪,刚刚进入一条山沟,两边的山上忽然
响起了枪声,还夹杂着阵阵锣响。

  刘副政委抬头一看,惊出一身冷汗来。

  只见两边山上人头攒动,怕不有两千多号人,子弹密得像雨点儿一样向下砸,
转眼之间,猝不及防的部队已经死伤数十人。

  刘副政委急忙下令隐蔽还击,同时迅速估计了一下形势,发现事情真的很严
重。

  这些土匪不光是人多势众,而且手中的武器竟比自己的正规军还好,自己的
部队用的多是三八大盖儿,每个连配备几挺轻机枪,而多对方的枪声中听出,竟
然清一色的美制步枪,还有不少是汤姆森冲锋枪,机枪也不比自己少。

  更可怕的是,自己身在山谷,对方却在山上,居高临下,强弱立判。

  看到了危机,刘副政委急忙叫过一营长,叫他迅速强占正后方的那个小山头,
还好土匪训练不足,被一营接连两个冲锋,虽然损失了几十人,总算拿下了这个
小制高点,把两个营全部拉了上去,战士们冒着两边山上打来的子弹,抢修工事,
终于稳住了阵脚,然而,却被土匪重重围困在这座小山上,单靠自己的力量是突
围无望了。

  刘副政委这回真的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知道,自己不仅回援同里无望,如
果没有援军,怕连自己这两个营也危在旦昔了。

  无奈,刘副政委只好用电台向云州军分区呼救。

  收到呼救信号,代司令胡其伟比刘副政委更吃惊,自己派出的这一个团是个
功臣团,能攻善守,竟然被一群土匪困在山里,那敌人要具备怎样的力量啊!想
到此,不敢怠慢,急忙又派了一个整团,同时带上迫击炮和山炮,赶赴山里增援。

  增援部队到达同里时,土匪已经预先得到消息撤走了,留守同里的三营却损
失惨重,营长、副教导员和两个连长牺牲,一个营只剩了半个连。

  增援部队又马不停蹄赶来解救被围的一营和二营,这次土匪同增援部队交了
火,增援部队用上了火炮,土匪抵敌不住,这才解围而去。

  剿匪部队终于得以撤回同里。

  这次行动唯一让于志超略微感到欣慰的,便是找到了她一直担心着的凌秀容。

  到遇上自己人之前,凌秀容已经在山里转了不知多少天。

  原来,凌秀容所在的凤里区是离州里最远的一个区,人烟稀少,土地贫瘠,
自然应该是土匪袭击的第一个目标,只不过因为匪患发生的范围比较大,又是几
乎同发动,所以山外只知道象同里这样的区所发生的事罢了。

  那天凌秀容正在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寨子里调解一起纠纷。

  山里的村落大都相距很远,凌秀容每次下乡,想返回区里都是一件很困难的
事,因此她通常是走到哪里住在哪里。

  这天半夜,凌秀容被一阵异常的动静吵醒,当兵多年的直觉使她感到情况不
对,立刻起身穿衣,拔出手枪就上了房。

  这一看,寨子里已经闹翻了天,土匪们正在把乡亲们从家里赶出来,向村头
的场院里驱赶。

  再一看,有十几个土匪在一个小头目的率领下把凌秀容所住的院子围了起来。

  只听一个土匪道:「是这个院子吗?」

  「没错,就是这儿。」

  「那共党女所长真在?」

  「昨天傍晚上的时候她还在寨子里,不可能走的。一定在这儿。」

  「听说那个小娘儿们长得特别漂亮?」

  「没错儿,才二十出头儿,城里人,那脸蛋儿跟煮鸡蛋似的,小腰楞细,小
屁股紧撅着,走起路来一摆一摆的,看着让人心里直痒痒。」

  「弟兄们,听见了吗?把这儿围严实点儿,抓到共党女所长,今天就好好乐
乐。」凌秀容听出其中那个带路的是这寨子里的黄老八,没想到这个表面上看老
实八脚的人竟是土匪的眼线,今天是专门带着土匪来抓自己的。

  只要听土匪的口气,就知道被他们抓住了会怎么样,所以凌秀容决心一定要
设法跑出去。

  她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里在半山腰上,寨外到处是树,只要闯出了寨子,
钻进林子,就很容易逃脱。

  她知道,土匪们想抓自己,一定会先派人压房顶,自己留在这里会暴露,于
是悄悄地向旁边挪,把身形藏在厢房山墙同后院墙间的阴影里,这里是一般人意
识上的死角。

  果然,三个土匪爬上了墙头,一个土匪翻墙进了院子后,就去开前面的院门,
另两个爬到了正房的屋顶上,他们并没有想到凌秀容就悄没声地躲在他们旁边。

  门一开,土匪们「呼」地一下儿拥进了院子。

  凌秀容本想从后山跑,但看看后面墙外还有四、五个土匪,知道这样一定被
发现,于是继续耐心地等待机会。

  土匪们小心翼翼地闯进屋子里搜查,最后把房东刘奶奶拖了出来,问他凌秀
容去了哪里。

  刘奶奶本来还在担心凌秀容的安全,见土匪问,知道人已经走了,放了心,
便道:「你们不是看见了吗?人早走了。」

  「哪儿去了?」

  「我哪知道?人家是公家的人。」土匪小头目打了老太太两个耳光道:「什
么他妈的公家人?是女共匪!」

  然后命令手下:「给我搜。」

  土匪们开始在院子里乱翻起来。

  凌秀容心想,要是这么翻下去,自己还是藏不住的,怎么想个办法把土匪都
引到一边去才好。

  想到此,她摸了摸身上,随了护身的手枪外,竟然还有一棵手榴弹,不由心
中一喜,计上心来,把手榴弹的保险打开,悄悄拉了弦,扔到了院后。

  「有人。」凌秀容听到后街有人喊道。

  「怎么回事?」正在院子里乱翻的土匪小头目听见了院后土匪说话的声音,
刚刚问出声,只听后面的土匪一声惊恐的尖叫:「妈呀!」紧接着就是「轰」的
一声巨响,一个火球蹿上了半空。

  「不好!女共党向后山跑了。」院子里的土匪们急忙或翻墙或绕道向院后跑。

  凌秀容一看正是机会,悄悄挪到前面,从墙上跳下来就向山下跑。

  「女共党在这边!」屋上的两个土匪的注意力本来已经被吸引到了后面,听
见凌秀容的脚步声,看到了她,喊了一声便开了枪,子弹落在凌秀容的两边。

  凌秀容一回身,甩手便是两枪,两个土匪立刻从房顶上滚了下来。

  凌秀容一开枪,目标便暴露了,前面黑暗中立刻闪出了几条黑影,向她围了
上来,边跑边打枪,原来土匪在寨子外面还有埋伏。

  此时凌秀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心里只想着不要让敌人抓住。

  她一边迎着黑影拼命跑着,一边把手中枪接连甩起,每甩一下,便会有一声
枪响,便会有一条黑影倒下。

  见凌秀容的枪法这么好,土匪们被吓住了,脚步慢了一慢,凌秀容一猛子扎
进一片小树林里,借着夜幕的掩护和自己对这里地形的熟悉,终于甩脱了后面追
来的土匪。

  跑出四、五里,见没人追上来,凌秀容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刚才突围的时候只顾开枪,没有想着子弹够不够用,现在检查一下自己的武
器,只剩了一只空枪。

  凌秀容知道自己枪中原来有六发子弹的,想来应该干掉了六个土匪。

  所幸及时逃脱了,要是那个时候有一个土匪胆子稍微大一点,冲上来阻自己
一阻,等到其他土匪围上来,自己就算是交待了,想想真有点儿后怕。

  她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么多土匪,得赶快回区里去,那里有一个班的驻军,
他们也会有危险的。

  想到这儿,凌秀容便向凤里镇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阵子后,来到一个山顶上,凌秀容才发现,事情远不像自己想像的那
么简单,只见目之所及,许多地方都升起了火光,而且一看就知道是人为放的火,
能在这么多地方同时放火,可见土匪的势力恐怕不是几十个人那么简单了,区里
那一个班的驻军怕也不济事。

  凌秀容想着,来到一个正在燃烧的寨子附近,发现这里的道路已经被土匪设
了卡子,卡子前的道旁还躺着几具尸体,一定是被土匪杀害的干部和群众,过是
过不去的,秀容只好钻进山里,沿小路绕过去。

  一路走去,到处都是这样的卡子,这个区的许多地方恐怕都已经成了土匪的
天下。

  村头路边,随处可见被杀干部和群众的尸体,有被枪杀的,有被烧死的,有
被砍掉头的,有被吊死的,还有大卸八块的,女尸们更是被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全都光着身子,下身胡乱塞着木棍、稻草之类的异物。

  她们有的被割了乳房,有的被开膛破肚,还有的被木棍从阴户里穿死。

  看到她们的样子,在愤怒之余,想想自己差一点儿落在土匪手里,凌秀容还
真为那个晚上感到有点儿后怕。

  这里已经到处是土匪,白天不敢乱走,只能晚上绕小道走,饿了就在路边扒
点儿土豆、萝卜之类的充饥。

  绕着绕着,凌秀容便绕转了向,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好在凌秀容在复仇队的时候,学会了在山里的生存技巧,所以连转了七、八
天,也没被饿着,终于转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回到区委所在的凤里镇外,从附近
的山上向下看,只见镇子里家家关门闭户,一些穿便衣拿枪的人在镇里镇外放哨,
知道凤里区已经完全落入了土匪之手。

  没有办法,凌秀容只好越过凤里镇,继续向大山的外面走,准备回到州里去
汇报情况和搬救兵。

  左躲右躲地又走了许多天,终于遇上上剿匪部队和于志超,凌秀容这才回到
了亲人的怀抱。

  虽然凌秀容自己感到这些天躲得十分狼狈,但她孤身一人闯出重围,六枪打
死了六个土匪的事,却使她声名鹊起,老百姓听说了,则叫她「神枪女所长」,
土匪们却叫她「追命女煞星」。

               (七十五)

  部队回到了同里镇进行休整,准备摸清情况再向土匪出击,哪知才呆了三天,
忽然发现一夜之间同里镇已经被土匪重重包围,满山遍野旗帜林立,锣鼓声震天,
怕不有上万之众。

  土匪派人向镇内送了一封信,命令镇内驻军投降,自然遭到了刘副政委的严
辞拒绝。

  半个小时后,土匪们开始向同里镇发动围攻,驻军迅速占据各自的防御阵地,
同土匪们交起火来。

  土匪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被部队一阵顽强防守,扔下几十具死尸,狼狈地
退了回去。

  刘副政委估计了一下形势,现在部队有一个整团,加上差不多两个整营的兵
力,又是能征惯战的野战军班底儿,论作战能力并不弱于乌合这众的土匪,但毕
竟是众寡悬殊。

  于是,他急忙用电台同军分区联系,请求再派援军。

  电报刚刚发出,刘副政委便后悔了,因为从这些天的遭遇看得出,这些土匪
的背后是有能人指挥的,而且对方已经学会了使用当年共产党的打法,上一次对
方就是使用围点打援的办法,差一点儿让自己的一个整团陷入绝境,这一次,恐
怕是要将自己这两个团当成诱饵,引驻扎在云州市的部队前来增援,再在野外围
歼。

  王元奎的独立师一路南征北战,解放云州的时候,已经扩编到了七个团,差
不多相当于一个军的编制,但抗美援朝,王元奎精挑细选,带走了最能战斗的一
团人马,而云州所辖近二百公里的铁路、周围三省最大的煤矿、三省唯一的铁厂、
一个热电厂、一个全国都数得上号儿的兵工厂的守卫。

  又消耗了一半的人马,仅剩的四个团中建制最全的两个已经在刘副政委手里,
州城只剩了两个不满编的团,还要承担守卫州城的任务,如果这两个团实力很弱
的团出援,万一遭到围攻,不光增援部队本身危险,就连州城的守卫也成了问题。

  想到此,刘副政委连忙再拟电报,说明了自己的判断,决定独自坚守同里镇,
不要军分区派兵。

  军分区代司令胡其伟也是久历战阵的沙场老将,接到刘副政委的求援电报,
起初也打算派兵增援,但马上就反应过来。

  经过认真考虑和与刘副政委的沟通,他决定按兵不动,同时向省军区求援。

  让胡代司令员和刘副政委都想不到的是,此时的匪患已经不只是一个云州,
整个南省几乎都成了土匪的天下,并已经对全省的交通命脉——铁路构成严重威
胁,省军区不得不决定放弃全省百分之七十的土地控制权,集中兵力保卫铁路,
又怎么能有力量向同里派兵增援呢?

  但考虑到刘副政委这两个主力团的困境,省军省还是决定临时组建两个加强
团乘火车来援。

  土匪们还真是打算围点打援的,所以包围同里镇的人数虽然不少,却只有扼
守出山要道和参与进攻的是真正有实力的武装土匪,总数大约有三千多人,其余
大部分是只有简单的冷兵器的小股匪众和被裹胁来的老百姓,负责站在四周山头
上点起篝火,敲锣打鼓高声叫喊作疑兵。

  土匪最初的进攻,主要目的是调动州城的部队出援,所以风声大,雨点儿小,
对剿匪部队来说没有什么威胁。

  谁知打了两天,这边什么便宜也没捞着,那边云州的部队也纹丝没动。

  土匪气坏了,不得不调整布署,一方面加强了对同里镇的围攻,另一方面把
集结在云州附近准备打援的另一半匪众派到城下,打算攻下云州城。

  云州城的守备部队实力虽然及不上在同里的剿匪部队,但城墙和工事坚固,
易守难攻,土匪打了一阵,对云州毫无办法,于是再次改变布署,将围攻云州城
的部队全部调回,除留一小部分负责监视云州方面的动静外,全部投入攻击同里
镇的作战上。

  他们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向同里镇发动了连续不断的冲锋,每次参与冲锋的
竟多达数百人,除了解放战争的时候打阻击,独立师很少遇见过这样规模的疯狂
进攻,一时间,枪声、爆炸、喊杀声昼夜不息,小小的同里镇成了血与火的海洋。

  当时的公安局仍是部队建制,于志超、凌秀容和公安分队的同志也都参加到
这场防御战中,而她们的主要任务,是防止镇中暗藏的土匪眼线捣乱和破坏,保
卫部队指挥所的安全。

  双方的攻守战又打了两天两夜,土匪们打累了,也打怕了,枪声终于停了下
来,双方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刘副政委命令各部队统计损失,部队损失了七十余人,而土匪的死伤几乎是
部队的十倍,但有一个问题却是让刘副政委很担心的,那便是部队的粮秣不足,
而弹药储备也成了问题。

  正当此时,省军区的增援部队也即将到达云州城。

  为什么来得这么慢?别忘了全省境内已是匪患四起,铁路线是土匪围攻的重
点之一,全省被破坏的铁路累计达上百公里,增援部队几乎是边修铁路边开进,
同步行也差不了多少,所以拖了这么多天才到。

  现在是要决定怎样进行下一步作战的问题了。

  要说增援部队赶到了,在他们的策应下,把这股土匪赶跑是不成问题了,但
现在全省处处吃紧,同里只是个小镇,比这里重要的地方多得多呢,不可能在这
里派驻足够多的部队,而部队少了又守不住,还不如放弃。

  但撤退可不是件好玩儿的事,现在部队在同里坚守,有工事可以依托,一但
撤向州城,部队是必要走出工事,暴露在土匪的火力之下,即使有增援部队的帮
助,那损失也不是区区二百人可比。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既然总是要放弃的,又何必非得花上不小的代价
呢?

  这时,公安分队通过自己的调查,向刘副政委提供了一个不太确定但十分重
要的信息,那便是土匪司令马洪儒经过同剿匪部队的这些天交战,体会到了解放
军的真正实力,他打算转移进攻目标,却又舍不得同里镇这个进山的要道,正在
那里犹豫不定。

  刘副政委看到,这也许是个把部队平安带回州城的好机会,于是向军分区请
示,准备利用增援部队作后盾,同土进行匪谈判,让土匪让出大路,以便部队平
安撤离。

  同土匪谈判?

  这可是打了这么多年胜仗的解放军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胡代司令员虽然也
以为这是此刻的最佳选择,但同时也考虑到这关系着部队的士气和国家的荣誉,
不敢自作主张,只得再向上级请示,省军区也不敢自主,又向大军区请示,大军
区领导了解了这里的情况,出于更大的战略的考虑,同意了云州军分区的请示。

  要求谈判的信送出去了,等了整整一天也没有动静,刘副政委的心里感到忐
忑不安。

  土匪此时在干什么呢?其实,马洪儒现在也正在举棋不定。

  本来,马洪儒以为,依靠他自己手下一千多人,再加上联合周围二百多股土
匪,再加上裹胁来的老百姓作疑兵,加在一起有两万多人,原以为足可以把解放
军的两个团给吃掉,但几天打下来,不仅同里镇纹丝没动,自己反而死伤了近千
人。

  虽然这一千人中只有不到三分之一是他自己的嫡系,但那也是他马洪儒好不
容易积攒起来的家底儿,还要靠着他们建功立业,怎么舍得呀?

  再加上省军区派增援部队的消息,就更加难以抉择,他打算命令土匪停止攻
击,准备转而攻击好打一些的目标。

  吕清对此是极力反对的,在土匪进攻的伤亡刚刚开始突破三百时,马洪儒就
要停止进攻,但吕清道:「共军虽然暂时顶住了我们的两天攻打,但他们已是强
弩之末,此时停止攻击,无异于让他们得到喘息之机,只要再有几次冲锋,拼上
个几百号人,共军就要全线崩溃了。」

  马洪儒听了他的话,结果没有取得期望的进展,反而又葬送了二百几十号儿
人,马洪儒又要停止进攻,又被吕清劝住,等到伤亡接近一千大关时,吕清再劝
可就劝不住了:「我的参谋长大人,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全线崩溃?我没见
共军崩溃,老子的队伍却要打光了?我那是一千号儿人哪!这云州共军七、八个
团,等我在这两个团的身上把老本儿拼光了,我还拿什么去占领云州城?!」

  「司令,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人死了,还可以再补充嘛。要知道,咱们打的
是共产党的正规军,当然不同于山里那些新兵蛋子和民兵,不过,要是咱们打这
两个团给吃掉,那可是要连美国人都要振动了,再说,吃掉这两个团,整个云州
的棋盘就活了,那个时候,您还怕自己手下没兵吗?」

  「补充?你说的倒轻巧?吃掉共军这两个团,老子得用二十个团去换!值吗?
你先前说,再有几次冲锋,共军就全线崩溃了,可你都看见了,弟兄们都冲了十
好几次了,也没见共军崩溃,倒是老子的人一片一片的往下躺!一片一片的死啊!!!
老子可不管他妈的什么美国佬儿,我不能让弟兄们白白去送死!」

  剿匪部队的弹药已经不多了,对于这一点,曾经在国民党正规军中作参谋的
吕清能够根据战斗的时间大致估计出来,如果马洪儒真的听从吕清的话继续打下
去,也许再过上一天半天,就算有增援部队的救助,想要全须全尾地撤出同里镇
也不太容易。

  但马洪儒毕竟是草寇,他只看中眼前的得失,因为手下喽啰的人数,决定着
他在各股土匪中的地位,所以,他必须保存实力,而不能承受太大的损失。

  吕清毕竟只是个参谋长,不能同马洪儒正面冲突,因此,在力劝不成后,也
只得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便是围而不打,把剿匪部队困死,或者迫使剿匪部队
主动放弃同里,再在路上给予他们致命的打击。

  其实马洪儒也是从心里舍不得这块放到嘴边的肉,可又实在没有把握,也没
有勇气把这两个团吃下去。

  所以他最终接受了吕清的建议,但很快,传来了比省城增援部队的到达更让
马洪儒焦躁不安的消息,那就是听说邻州的土匪正向金矿开拔。

  金矿!那可是金矿呀!有了金矿,马洪儒上万土匪的军饷就不成问题,还可
以继续招兵买,扩大自己的地盘和实力,如果被别人得了去,这南省老大的归属
可就是别人的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剿匪部队要求谈判的信被送到了马洪儒手里。

  为此,马洪儒处于两难的境地,一方面怕剿匪部队退回州城,以后再打就失
去了机会,另一方面又怕金矿落到别人手里,自己失去了筹饷基地。

  吕清也同样看到了金矿对于自己这只武装的重要性,此时的立场反而因之松
动了。

  在考虑再三之后,马洪儒和吕清终于决定,答应剿匪部队的谈判要求,谈判
地点设在同里镇外二里的一座山神庙内,约定各方派正副代表各一人,卫兵一个
班。

  山神庙虽然从距离上是处在土匪和剿匪部队之间的中间地带,但由于地形条
件的原因,基本算是土匪的控制区,所以,在这个地方进行谈判,对于解放军方
面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但决不能因此就向土匪示弱,所以刘副政委还是马上就决
定了接受土匪的建议。

  打发走送信的土匪后,刘副政委马上召集营以上干部,再加上公安分队的于
志超和凌秀容开始讨论谈判事宜。

  本来刘副政委是提出让717团团长庄涌作正代表,但没等他提出来,凌秀
容便站起来主动请缨,他的理由是,庄涌作为一团正职,不宜离开自己的部队,
而作为公安派出所所长,论职位自己并不算低,论对敌斗争的经验,也是最佳人
选。

  会场一下子静了下来,因为所有人都从没有想过让一个女同志去作谈判代表,
而细想之下,却觉得无论论军事素质、地下斗争经验还是口才,秀容绝对是最佳
人选。

  但是,土匪是一群不按牌理出牌的家伙,他们会不会遵守谈判的规则谁也说
不好。

  作为军人,早就准备着牺牲,生死是十分正常的,问题是凌秀容是一位女同
志,又是那么年轻的漂亮,如果土匪真的心怀叵测,那就不是生死的问题了。

  同里镇几位遇难女干部的惨状大家都是亲眼看到的,他们可以面对战友被挑
在刺头上的人头,但如果一个女同志被土匪剥得赤条条的推到阵地前,那是他们
这些汉子无论如何难以承受的。

  但当着凌秀容的面,谁也不好把这话说出口。

  「怎么?大家觉得我不行么?」

  「不是。你的才干,我们大家都知道,不过,这个任务太危险了,我们不能
派一个女同志前去。」刘副政委道。

  「为什么?我也是和独立师的战友们南征北战打到云州的,男同志可以牺牲,
女同志就死不得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这次的任务不同于打仗,我们的对手不是国民党正规
军,是一群谁也摸不清楚的土匪,我们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事情。万一土匪…
…」

  「我明白您的意思。」

  她的脸红了红:「这次遇上你们之前,我在山里转悠的好多天,被土匪脱光
残害的女同志我看见了不止一个,也亲眼见过成群土匪污辱我们的女兵。」

  她那时因为同土匪不期而遇,只得趴在在一个灌木丛后面不敢动弹,亲眼看
见土匪施暴。

  那个女兵只有十八、九岁,反捆着双臂,用破布塞着嘴巴,被二十几个土匪
拖到离凌秀容不足两丈远的一块平地上。

  土匪们把女兵围在当中,淫笑着把她推过来推过去,只在她的胸脯和屁股上
下手。

  她愤怒的眼睛里噙着泪水,从鼻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是在咒骂。

  她终于一个踉跄向前扑倒下去,一个手快的土匪抢一步抓住了她背后的绑绳,
把她那瘦削的上身子一下子拎住,才没重重地摔在地上,而那土匪的另一只手却
顺势从她的屁股后面伸进去,抠住了她的阴部,把她的身子面朝下横拎了起来。

  土匪们开始喝彩,他们抓住她乱蹬的双脚,扒掉她的脚袜,然后把她仰面按
在地上,几把就扯开了她的军装,扒掉了她的军裤。

  坦露着两只白嫩的乳峰,下身儿被扒得精光,两只纤细的脚踝被强行拉开,
土匪们轮流压住她赤裸的身体,粗暴地在她的下体中冲刺。

  她那娇艳的肉体在恶魔们的蹂躏下绝望地扭动着,挣扎着,泪水从她的眼角
流下来。

  轮奸完了,他们把绳子一头扔过一根粗树枝,结成绳套拴住女兵长长的脖子,
然后把她高高地吊起来。

  女兵的裸体象钩在钓钩上的鱼一样在空中挣扎着,失禁的尿液顺着那两只抽
搐着的纤细的脚滴落到地上。

  土匪们用细竹枝拨弄着她的乳房,捅着她的肛门和流着处子之血的阴户,继
续凌辱她直到她完全死去。

  凌秀容那个时候真恨不得自己变成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冲出去救下那个可
怜的战友,但她那时手无寸铁,无法对付二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歹徒,只能眼睁
睁看着女兵被污辱和被杀害,每当想起那一刻,她的眼睛里总不免泛起一丝泪光。

  「作为一个女同志,如果说我不害怕被污辱那是假的。但为了早日把土匪消
灭,恢复云州的朗朗晴天,就算是受辱也算不了什么。」秀容用手绢擦了擦眼角,
把泪水强忍回去。

  没有人会嘲笑她,尽管他们并不知道她当时看见的情景,但只要想想他们所
亲见的女干部的尸体,他们的眼睛也全湿润的。

  「我是姐妹复仇队的老人儿,从入队那天起,我就准备好作出一切牺牲的准
备。」

  秀容接着道:「再说,大家也不必过度担心,我还是有把握的。第一,没有
必要借着谈判之名去伤害一个谈判代表;第二,我不是带兵的干部,无论抓我还
是杀我,对我们两个整团的正常军事行动不会构成任何影响,所以,从军事上没
有必要;第三,这些土匪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角色,这些天的战斗,他们吃足
了苦头儿,再加上有增援部队作后盾,土匪不敢耍花样……」

  凌秀容侃侃而谈,说得有理有据,终于说服了大家。

  大家仔细研究决定,临时任命凌秀容为717团副政委和正式谈判代表,7
17团一营副营长郑红旗任副代表,从各连精选精干战士组成卫士班,护送正副
代表前去谈判。

  出发的时候,刘副政委和于志超送到镇门口,刘副政委对着郑红旗和随行的
警卫班道:「你们记住,一定要保护好凌秀容同志的安全。」

  郑红旗道:「首长放心,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我们决不会让土匪伤凌副
政委一根寒毛儿!」

  凌秀容道:「首长,我已经作好了充分的准备,不必为我担心。」

  于志超走过去拉住凌秀容的手,两个相视良久,但谁也没有说话,不过,一
切尽在不言中。

               (七十六)

  按照约定的时间,凌秀容、郑红旗一行十四人来到了山神庙前,几乎同时,
对方的十四个人也到了,双方在庙门两边列队,从这个时候起,就已经叫上劲儿
了。

  郑红旗和凌秀容站在队伍前边,向对面打量,同这几天交火的时候遇上的土
匪相比,来的这十四个人可不大一样。

  他们的穿着并非一致,却也十分齐整,而且个个儿都显得很强悍,其中的十
二个卫兵每人腰间挎着一支盒子炮,脖子上挂着汤姆森,靴筒边露着匕首的柄,
一个个儿横眉立目,倒也有几分狐假虎威的劲儿。

  副代表是云州在匪众人数上排第二的匪帮刘玉玺部的二当家胡亚楼,一身短
打扮,仿佛是个练家子。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瘦高男子,身穿笔挺的国民党军服,肩头扛着
上校的肩章,皮带上右侧挂一支精致的左轮手枪,左侧一把中正剑。

  往脸上看去,说是英俊一点儿也不过分。

  你看他白白净净的皮肤,胡子刮得光光的,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显
得文质彬彬,如果不是身处敌对的地位上,实在让人找不到一点憎恶的理由。

  他正是国民党空投到云州的高参,马洪儒的参谋长吕清。

  吕清和他们的手下站在对面,也仔细打量着他们的对手。

  来的十四个人清一色的灰布军服,腰扎一把宽的牛皮带,十二个卫兵看得出
是经过仔细挑选的,一样的高矮,一样的胖瘦,甚至连模样都像是一母所生,每
人胸前挂一支冲锋枪,没有佩手枪,但背后都斜插着一口鬼头大刀,往那里一站,
雪亮的刀刃透着森森的煞气。

  郑红旗膀大腰圆,皮带上斜插两只大镜面,背后也是一口大刀。

  不过,最吸引吕清和土匪们目光的,当然是谈判代表凌秀容。

  虽然她没有郑红旗和卫兵们那样高大,但在女人中也算是高个儿,身穿同样
的灰布军服,扎着宽宽的牛皮带,越显出细细的腰身。

  皮带右侧的牛皮枪套里插着一把花口撸子。

  除此之外,身上还多了一件大红的披风,你看她双手掐着腰,美得眩目的脸
上透出一股素杀之气,再加上披风在风中一展,凭添了几分英气。

  这披风原本是镇子里一家戏班子的,于志超特地借出来给凌秀容壮色。

  土匪们大都是些酒色之徒,目光很快便在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兵的胸前腰下转
悠起来,并且开始想入非非。

  吕清的目光同样被凌秀容吸引,不过,他所看到的却不仅仅是对方的美貌。

  云州的土匪中并不缺乏女性,而且也很有几个妖艳的女匪,单就容貌和身材
来说也不见得不如凌秀容,不过,除了具有军中女子特有的冷峻外,从对面这个
女兵的眼睛里,更可以看到一种过人的睿智和灵秀,这是在那些女匪的眼睛里看
不到的,吕清立刻便感到,这个女兵不简单。

  双方列队站好,副代表各自上前一步,向对方介绍自己和本方的正式代表。

  凌秀容这才知道对面的这个一表人才的国民党军官就是土匪的狗头军师吕清,
而土匪们更是对对面这个共军的代表刮目相看。

  前面说过,凌秀容只身突围,六枪击毙六个土匪,此事一经传开,凌秀容的
名字在土匪里可算是如雷贯耳了,没想到竟在这里亲眼见到,那些本来在心里对
凌秀容大肆意淫的小匪们,一腔欲火顿时被浇灭了九成九。

  吕清和凌秀容第一次面对面的接触,双方都给对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谁
也没有想到,在此后的日子里,两个人会成为真正的对手。

  吕清和凌秀容各自行军礼寒暄,然后一同走进山神庙。

  大殿前的院子里,已经摆好了一张长条桌,双方正副代表各自在一侧就坐,
卫队在本方代表的身后站成一排,虎视眈眈。

  谈判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开始了。

  凌秀容首先站起来:「吕先生,我们的条件是:你们让开出山的公路,退进
山里十里,剿匪部队也退出同里镇,返回原防地。」吕清呵呵一阵冷笑:「凌小
姐的条件有些过分了吧?现在你们已经被我们重重包围,如果想硬攻,只要我们
马司令一声令下,几万人马攻下同里镇,吃掉你们这两个团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我们以仁义为怀,不想逼人太甚,我们的条件是,只要你们交出全部
武器装备,就放你们安全离开同里镇。」

  「吕先生这才是大话。

  咱们也不是没交过手,你们有几斤几两我们都掂量过了。

  如果你有本事把我们吃掉,恐怕也不会坐到这谈判桌上。

  现在的形势你应该可以看到,我们的部队以一当十,就算再打上十天半个月,
你们除了在镇外多搁下千把具死尸,不会有别的什么收获,何况我们的增援部队
马上就要赶到这里,那时候,你们这乌合之众根本不值一打。

  如果你们接受条件,让出大路,我们可以晚一些消灭你们,让你们有机会改
过自新,否则,你们的灭亡就在眼前了。」两个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谈了半
个小时,双方仅仅各自作了一些妥协,凌秀容不再坚持让土匪退进山里,吕清也
同意让出大路,但双方在剿匪部队是否放弃武器锱重上僵持不下。

  叫一个部队交出武器,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凌秀容怎么可能答应呢?!而吕
清也寸步不让。

  正在这时,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高喊:「司令到——」吕清听了这声喊,从
坐位上站起来,脸上泛起一股不易查觉的得意,凌秀容等人则感到莫名其妙,不
过,她们早已作好了充分的准备,丝毫也不慌张。

  只见庙门开处,从外面闯进来五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土匪,进门以后,左右一
分把双方参加谈判的人员围在了中间。

  凌秀容用目光暗示卫兵班不得妄动,自己则和郑红旗安安稳稳地坐在原地,
面带嘲弄地看着敌人耍把戏。

  等那些土匪们在周围站好了位置,又进来两个土匪,抬着一把硬木太师椅进
来安放在谈判桌的对面。

  这时,才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人,背后跟着两个十八、九岁年
纪,挎着盒子炮的年轻女匪。

  只见那个男人全身上下一般粗细,项着一个光秃秃的蘑菇一样的大脑袋,活
脱脱像一个朝天竖起的大鸡巴,身上穿一领锦锻长袍,手里拿着一根龙头拐仗,
那样子更是滑稽。

  凌秀容是结了婚的,见过男人那个玩意儿,所以一看见马洪儒,好玄没笑出
来,他的长相同他的绰号实在是太贴切了。

  「参见司令!」院子里的土匪一看见那老土匪,忽然「轰隆」一下子单腿跪
地,倒也十分整齐,那阵式,一般胆小的人还真能给吓出尿来。

  不过,凌秀容可不是常人可比,她坐在原地,斜着眼看着这一幕闹剧,心里
早明白了八、九分,这等于是土匪把谈判的底牌彻底亮出来了。

  那两个女匪见凌秀容和郑红旗坐在那里从容不迫,故意大声喊着:「大胆共
匪,见了司令,还不大礼参见?!」周围的土匪们又一齐大喝:「跪下!」凌秀
容斜看着,全装没听见。

  「大胆女共匪,藐视司令,给我拿下!」其中一个女匪喊道。

  两个土匪答应一声,果然向凌秀容冲了过来,身后的卫兵刚想阻拦,凌秀容
又用眼神制止了他们。

  两个土匪来到凌秀容身后,伸手一扶凌秀容的两个肩膀,想把她拖起来,心
里早已幻想着司令下一命令会不会是脱了她的裤子,哪知手刚一碰到凌秀容的衣
服,忽见她肩头一动,身子一抖,两个土匪一下子便弹了出去,一屁股坐在了地
上。

  两个土匪恼羞成怒,站起来又想往上扑,被马洪儒用眼睛制止了:「霍!没
想到,一个年轻的妹子还有这样的身手,佩服,佩服。」凌秀容没理他,冲着吕
清问:「吕先生,你这是玩儿的什么把戏?」得,她给马洪儒来了个装不知道。

  「这位就是我们云州反共复国军的马司令!司令,我给您引见引见,这位是
共军派来的谈判代表凌秀容副政委。」

  「哦!」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马洪儒也吃了一惊:「难怪有这样身手。」
凌秀容仍没理他,继续问吕清:「请教吕先生,这是什么地方?」

  「山神庙。」

  「我是问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谈判。」

  「好,既然是谈判,我们有约在先,双方正副代表之外,只准带十二个卫兵。

  对吗?」

  「对。」

  「那你们这边哪十四个是人哪?」郑红旗他们听见,差一点儿没乐出声儿来。

  吕清可是一下子便噎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说自己这十四个是人吧,就
等于说马洪儒不是人,可双方确实是这么约定的,也没有办法改口哇。

  马洪儒可听明白了,这明摆着是骂他不是人嘛!两家的约定他不是不知道,
他的到来也不是为了扣下对方的人,这都是他同吕清事先商量好的。

  现在的形势大家其实心里都清楚,马洪儒是没本事把这两个团吃下去,何况
对方又来了援兵,但就这么轻易把对方放走,又心有不甘,所以希望在谈判桌上
找点儿便宜。

  其实他们也明白,自己让解放军和平撤出,不废一枪一弹占领同里要道是双
方都不吃亏的结果,不过,武器弹药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如果能借机捞一票就
更好,所以,利用马洪儒的出现,制造一种压力,逼解放军代表再作出一点儿让
步,这才是马洪儒和吕清的本意。

  哪知道凌秀容虽然是个女子,却不吃这一套,反而不动声色地把马洪儒给骂
了一顿,马洪儒这回可动了真气:「好你个大胆的小娘们儿,竟敢当着面儿骂本
司令!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老子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把你们这十四个人剁
成一堆肉酱。」

  「呵呵呵呵!老娘在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我
都死过好多回了,还在乎多死一次?」

  「既然这样,来呀!把这个小娘们儿给老子扒光!」

  「哪个敢动?」见那两个被凌秀容放翻的土匪想再向上扑,郑红旗一下子从
怀里把两支盒子炮拔出来拍在了桌子上,身后的卫兵们也把冲锋枪端了起来。

  土匪们一看,也抄起了家伙,对准了凌秀容和她的卫队,双方剑拔弩张。

  「姓凌的,我劝你放聪明点儿,就凭你们这两个半人儿,也敢在这里放肆,
只要我动一动嘴儿,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着离开。」马洪儒道。

  「姓马的,老娘不是吓大的!同志们,给他看点儿真格的!」凌秀容依然坐
着没动地方。

  「是!」卫兵们齐声答应,然后「哗拉」一声,一齐扯开了自己的衣襟,只
见每个人的胸前都绑了一个炸药包,引信的拉环都捏在手里。

  「姓马的,看见了吗?」

  凌秀容道:「想不想试试?」

  炸药这东西可不是玩儿的,它才不在乎人多人少!马洪儒的嘴张得老大,此
时现场的气氛,甚至比炸药本身更令人窒息。

  离凌秀容最近的那两个土匪眼看自己被炸药围在垓心,想跑都没处跑,吓得
裤裆已经湿了一大片。

  「哎呀哎呀!不要伤了和气嘛!」吕清一见,赶紧出来拦在中间打圆场。

  马洪儒毕竟也是个枭雄,忽然转怒为喜,干笑起来:「哈哈哈哈,不要害怕,
弟兄们,把枪都收起来,收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害怕,不过,等到把枪都
放下了,那些土匪们才感到小命儿拣回来了。

  「本司令刚才听放哨的弟兄们说,共军派了个年轻漂亮的女将当代表,我就
猜到一定是凌姑娘,所以特地跑来见识见识,想看看六枪打死我六个弟兄的女所
长是何等样人。

  刚才是想试试凌姑娘的胆量,果然名不虚传,马某今日能见到这样的女英雄,
真是三生有幸啊!佩服!佩服!」

  「哦!承蒙夸奖!愧不敢当啊!这么说,马司令不是来抓人的?」凌秀容嘲
弄道。

  「哪里哪里?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就算咱们有天大的仇恨,这里也不是报
仇的地方,是不是啊?刚才不过是个玩笑。」

  「那就好。那你带来的这些人?……」

  「摆摆样子,哈哈,摆摆样子嘛!还站在这儿干什么?都给老子下去!」听
到这话,跟着马洪儒来的那帮土匪象得了大赦令一样,「忽拉」一下子都从院子
里跑了出去,马洪儒还从没见他们那么利落过,气得心里直骂娘。

  「那这谈判?」

  「来日方长嘛,咱们以后有得是时间较量,何必争一时之短长呢?这里的事
自然是吕参谋长全权作主,全权作主。

  马某也告辞了,告辞了。」说完,假装从容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想等着凌
秀容客气两句再走,哪知凌秀容只说了句:「不送。」便不再理他,他只得干巴
巴自己走了出去。

  走可是走了,撂下的那句话很明白,就是告诉吕清见好就收吧。

  后面的谈判进行得十分顺利。

  双方达成了协议,剿匪部队全身而退,马洪儒也得以及时抽身去攻打金矿。

  不过,为了全局的利益,解放军主动让出了金矿,而马洪儒却把两个多月的
时间花在了同其他匪帮争夺金矿控制权的内讧中,给解放军赢得了调整布署的宝
贵时间。

               (七十七)

  回到云州,两个团各归建制。

  此时,整个南省的匪情已经十分严重,解放军失去了九成农村和大部分县级
城市,全部收缩到大城市和铁路沿线。

  按照上级的要求,部队开始加紧在铁路两侧修筑雕堡、工事,日夜守卫,以
防止土匪破坏交通线。

  但是,为配合盘踞在城外的武装土匪,潜伏在城里的特务和土匪的眼线也疯
狂地活动起来。

  某日清晨大约七点二十分,主要由民兵组成的街道巡逻队听到一声枪响,他
们急忙顺着枪声的方向跑去,响枪的地方在一片小树林的深处,一条土路穿林而
过。

  巡逻队沿着土路向前跑,大约跑出一半的路,只见一个穿军装的人面朝下倒
卧在路中间,地上满是鲜血,一颗子弹从他的头部横贯而过,人已经当场死亡。

  ……两天后的一个深夜,一条黑影翻墙进入一座小院,悄悄打开了院门,把
另外十几条人影接应进来,迅速奔向正房。

  「谁?」左边的套间里传来一声低沉的问话,接着,一个持枪的身影从套间
里冲出来,刚一露头,就被躲在门边的一条黑影一闷棍打在后脑,扑倒在地上,
其余黑影立刻冲进了套间。

  「你们是……呜……呜……」里屋的炕上,一个年轻女人光着身子刚刚坐起
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扑上来的黑影掐住了脖子按倒在炕上。

  一个黑影点起了油灯,见那女人的嘴里已经被塞上了一块破布,几个大汉围
着她,把她按在那里,用绳子反捆了起来。

  女人很年轻,大约只有二十三、四岁,皮肤白净,面容姣好,她的脸上充满
惶惑与恐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点灯的人是为首的,他用眼睛示意把那个被闷棍打昏的男人拖进屋里,同样
塞住嘴,捆绑起来,那个男人也赤裸着,头上流着鲜血。

  女人看着自己的丈夫,想喊却喊不出来,只有涓涓的泪水夺眶而出。

  昏暗的油灯下,被打昏的男人醒了过来,看见自己的妻子反剪双臂仰躺在炕
上,一个赤条条的男人伏在她的身上,屁股正一撅一撅地在她的下身冲刺。

  妻子的眼睛无神地望着他,泪水早已干了。

  ……在修完雕堡回营房的路上,一个战士对同行的战友说:「我肚子可能吃
坏了,有点儿拉稀,你们先走吧。」

  便独自一个走向路边的树林,暗中几个手持尖刀的人影闪出来,看了一眼远
去的队伍,悄悄跟上了那个掉队的战士。

  「报告!」

  「进来。」凌秀容走进于志超的办公室,见志超坐在椅子上,办桌儿上摆着
一大堆案卷。

  「秀容啊,欢迎你回来,快坐,坐。小王,倒茶。」于志超见是凌秀容,急
忙站起身,指着对面的椅子让她坐。

  凌秀容坐下,秘书小王把一个冒着热气的大茶缸子放在她的面前。

  「秀容啊,这阵子的副政委当得怎么样啊?」志超问。

  「嗨,还能怎么样?整天忙着作战士们的了思想工作呗。咱们端了那么多炮
楼,如今却叫人家逼着盖炮楼,大家伙儿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于局长,不,志超
姐,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想你了,不行吗?」

  「行!我也想你呀。想着咱们在一块儿打仗的时候,冲啊!杀呀!那多带劲
儿!现在天天和砖头瓦块打交道,有劲儿也没处使去!」

  「是啊,那我给你找点儿事儿干不干?」

  「什么事?」

  「回来干公安。」

  「哪个派出所?」

  「我知道你不想管那些柴米油盐的家务事。这回可是大任务,有危险的。」

  「有危险?那我干!我就知道有好事儿志超姐不会忘了自己的好姐妹。」凌
秀容兴奋起来:「有什么差遣只管说。」

  「现在土匪武装虽然被咱们的部队控制在城市和铁路线之外,但城里的斗争
形势也不容乐观。

  你来看看最近的几起案子。

  这是这个月七号早晨发生的,军分区作战参谋刘得志按照分工去火车站检查
工事的修筑进度,他七点五分从军分区大院出来,七点二十分左右在路上遭了黑
枪,当场死亡,被抢走勃朗宁手枪一支,子弹二十发。」

  「这是九号深夜发生的,南关派出所的所长关胜利和新婚半年的妻子在家中
被害,被抢走勃朗宁手枪一支,子弹七发。

  关胜利本人死前被割了生殖器,她的新婚妻子刘玉荣是军分区卫生院住院部
的护士长,被人用烧火用的铁筷子从下身儿插进腹腔致死,从验尸情况看,死前
曾遭多人轮奸。」

  「这是十日下午发生的,715团三营二连二班在完成当天修工事的任务后,
整队回营房,路上新兵黄小明因为腹泻掉队后再没有回去,部队派人沿原路寻找,
发现黄小明被害于路边的草丛中,身中七十余刀,其中四十多刀刺中要害。

  「这也是十日发生的,不过是在夜里,三石巷民房被人纵火,烧毁房屋二十
七间,烧死居民七人,烧伤十一人。」

  「还有大前天,东营小市场被人放了炸药,当场炸死两人,炸伤五人。」

  「还有……」

  「志超姐,这些案子我已经从最的敌情通报中知道了。您说吧,要我干什么?」

  「很明显,这些案子都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而是暗藏匪特人员有预谋的暗
杀和破坏活动。

  你知道,现在敌情复杂,而我们公安局的人手又不够,所以,我们已经向军
分区求援,请求从战斗部队再调一些能干的同志们到公案局来。

  这里最缺的是一个有地下斗争经验的侦察科长,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你在
中统卧底多年,最了解敌特的活动方式,云州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职位。」

  「好!我干!」

  「只是……」

  「只是什么?」

  「你现在是团副政委,是副团职,当个科长太委屈你了。」

  「这有什么?我干革命又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只要是人民需要,什么职不职
的,对我来说都一样。」

  「好!我就知道你凌秀容是个从不计较个人得失的人!现在情况特殊,事不
宜迟,胡代司令员已经说过了,只要是我点的人,要谁给谁,你的事我也已经事
先征得了他的同意,你虽然作科长,待遇不变,仍按副团职。

  既然你没意见,今天就不用回去了,调动手续我派小王替你办,现在你就跟
我到侦察科去上任,需要多少人手,你自己去部队挑。」

  「是!」从这一天起,凌秀容又从作战部队回到公安系统,担任了云州市公
安局侦察科的科长,工作的主要重点,放在了同暗藏匪特人员的斗争上。

  上任伊始,凌秀容把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了调查几起暗杀和破坏案上,然而,
仔细研究了卷宗,又找当时的现场目击者了解情况后,却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
线索。

  于是,她向上级请示,要发动群众揭发暗藏的敌特分子。

  不过,这个解放军过去百试百灵的法宝如今也遇上了困难,号召群众揭发的
通告贴出去了一个多星期,也没有一个人来提供线索。

  凌秀容明白,如今全省的剿匪形势十分严峻,群众摄于土匪的淫威,不敢轻
易出来揭发是很正常的事,何况大多数当地人的家里都有人被裹胁当了土匪,让
他们揭发自己的亲人自然更是难上加难。

  凌秀容于是组织侦察科的全体同志,同时也通过局领导给各派出所下达任务,
挨家挨户进行动员。

  这是一场同土匪和暗藏特务之间的竞争,残酷的,你死我活的竞赛,公安局
从一开始就处于不利的地位,所以,尽管凌秀容们不分昼夜地努力工作,各种破
坏和暗杀案件还是不断发生。

  让凌秀容她们感到最揪心的,就是军分区卫生学校的一位教官和四名学员的
失踪。

               (七十八)

  军分区卫生学校在军分区大院里,是专门为分区卫生院和各部队培养护士和
卫生员的地方,也负责帮助地方培养医护人员。

  其实这些天以来,失踪和被刺案隔三差五就有,但这五个人的失踪,给云州
军分区和公安局的压力却最大,首先因为这是一起集体失踪案,其次是因为这五
个失踪者的身份不一般。

  先说失踪的教官,她名叫方素娟,今年二十六岁,是白求恩卫生学校的毕业
生,现任军分区卫生院的军医,兼作卫生学校的教官。

  方素娟的另一个身份是军分区曹副政委的妻子,她们两人虽然早就相互有意,
却一直等到全国解放才结婚,结婚时间不长,朝鲜战争爆发,曹副政委随王元奎
参加志愿军去了朝鲜战场,现在方素娟失踪了,曹副政委回来怎么向他交待呢?
四名学员同是卫生学校第二期学员,分别是张小丹、宋慧敏、周秀媛和胡亚男。

  她们是本地人,年龄都是十八、九,身份却也不同一般。

  张小丹十九岁,原是南省国立女一中的学生,云州解放前公开身份是女一中
学生自治会委员,地下身份则是女一中的学生党支部委员和团总支书记,她还是
云州国立师专张侠校长的大女儿,当初南省闹学潮的时候,正是张侠校长联合云
州各校的教师出面请愿,营救出了云州学潮的十几名被捕的学生代表。

  宋慧敏十八岁,也是女一中学生,比张小丹小一个年级,也是女一中的学生
党支部成员,曾经因组织学潮运动被捕,在狱中表现得很坚强,后被组织营救出
狱,她的父亲是云州市民革主席宋敬尧。

  周秀媛和胡亚男都是十九岁,原来是云州女中的学生,也都秘密加入了共青
团。

  周秀媛是学生会主席,胡亚男是团总支宣传委员,学潮时都是学生代表,受
到过国民党政府的逮捕,是在解放军解放云州时才被救出的。

  周秀媛的父亲是云州市工商业协会主席周光明,而胡亚男的父亲则是前国民
党云州教育专员胡子兴。

  这四个女孩子都曾经为云州的解放作出过贡献,却也因此在一定程度上耽搁
了学业,组织上为了照顾她们,也是根据她们本人的愿望,让她们到军分区卫生
学校学习,准备毕业后留在军分区卫生院工作。

  四个学员都是方素娟的学生,目前方素娟正带着她们进行毕业前的实习。

  四个学员都是前地下组织成员,革命热情很高,她们主动要求在最艰苦的第
一线实习,所以方素娟就经常带着她们下连队。

  这一天,五个人吃过早饭,就背上药箱出发了。

  她们去的地方是716团修工事的工地,现在各单位都在紧张地进行施工,
军分区的人员能派的也都派出去了,所以护送她们的任务只能由她们要去的部队
派人来接。

  五人走时,在院子里遇上看门张大爷正在浇花,两下打招呼的时候,张大爷
知道她们要去716团,那时候还特地提醒方素娟打个电话给716团,叫他们
派人来接,但方素娟只是笑笑说:「大白天的,不麻烦他们了。」便走了。

  等人走了,张大爷终是有些不放心,便准备回传达室给716团打个电话,
哪知刚到传达室门口儿,军邮送来一份紧急公文,张大爷赶紧把公文送到校长室,
这么一打岔,就把通知716团这个茬儿给忘了,等想起来的时候,方素娟她们
已经出去近一个小时了。

  军分区大院儿离716团的工地大约有七、八里,一个小时的时间,人走路
早就到了,可张大爷打电话到716团,那边却没见她们的人影,716团团长
一边安慰张大爷,一边立刻派了两个战士沿路去迎她们。

  两个沿路来迎方素娟等人的战士到了学校,却没有碰上,再打电话到716
团,仍不见方素娟五个的踪影。

  这一下子大家可急了,校长马上发动当天没课的教官出去找人,716团那
边也赶紧派人上街,同时还电话通知了各友邻部队。

  方素娟是整个云州部队都熟悉的军医,听说她失踪了,哪个不急,这一天光
是各部队派出来的人员就是二百多人,大街小巷找了个遍,却连个人影儿也没有。

  由于这五个人特殊的身份,所以在发现她们失踪的第一时间,公安局就得到
了消息。

  这一次,公安局几乎是全体出动,到五个人可能会走的几条路上去一一查问,
于志超坐镇市局,凌秀容现场指挥,直到午后,也没有找到方素娟她们的人影儿,
各路人马返回局里汇总情况。

  由于方素娟经常带人到各街巷中给老百姓义务诊病,所以很多人都认识她们,
也给公安和部队提供了许多情况。

  根据调查的结果,方素娟等人早晨离开学校,先是沿着大街走,这很多人都
能证明,离开军分区大院大约二十分钟之后,有人看到她们在凌云路街边的一个
小饭铺买早点,小铺的老板娘证实了这一点,并指出了她们买完早点离开的方向,
而在这之后,便再没人见过她们。

  从那小饭铺到716团工地,有好几条路都能到达,一条是沿大街走,稍微
绕点儿远,其余是穿小巷子,则相对近一些。

  大街上人多,五个女兵的形象又比较扎眼,如果她们走大路,不可能不被人
看到,所以凌秀容她们判断,方素娟等人可能是为抄近路而进了小巷。

  设身处地地考虑,凌秀容认为她们最可能的是走了黄土厂,这也就让大家对
方素娟等人的境况更加耽忧起来。

  因为在通往716团的各条近路中,黄土厂虽然最近,却异常偏僻。

  黄土厂过去是云州城里的贫民区,道路凌乱,而且大多数是危房。

  云州解放后,政府为了改善市民的居住条件,开始大规模的改造危房。

  本来计划用一年的时间给原来的居民把新房建好,为此,黄土厂的居民已经
基本上全都迁出到临时的周转房中,并开始拆毁原来的危房,但突然而来的匪患
使政府一时无遐再顾及黄土厂改造,施工人员也都临时被调去帮助部队修工事,
所以黄土厂工程暂时停顿下来,只剩下一大片拆得零零乱乱的废墟。

  如果有人在这片废墟中袭击五个弱女子,那是很容易得手的。

  虽然先前部队也在黄土厂找过,但由于那里地形复杂,而且当时也还没有人
想过有人能同时对她们五个人进行袭击,所以并没有发现问题,但凌秀容的顾虑,
加上最近城里各种刺杀破坏案频出,使得大家感到问题很严重,所以于志超当下
决定,由凌秀容带队,再查黄土厂。

  军分区代司令员胡其伟听了于志超的电话汇报,马上给716团打电话,调
了一个连交给凌秀容指挥。

  一个整连,加上几乎整个市公安局的同志,把黄土厂象过篦子一样来来回回
过了两遍,一直找到天黑,结果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是我的判断错了吗?」凌秀容问自己。

  她倒是真希望自己想错了,因为在方素娟她们可能走的路线中,这是唯一一
条可能被人袭击的路线,如果方素娟她们没有在这里受到袭击,那她们的失踪,
就可能只是临时去应付别的什么突发事件了,但这可能吗?她们有五个人呢,就
算路上遇见得了急病的患者,至少她们也能派一个人回去请假呀!凌秀容的直觉
告诉她,她的顾虑不无道理,所以她不甘心,于是又亲自打着手电筒,在破败的
废墟中,一个院落一个院落地仔细查看。

  军警两方的战士们本来已经开始对凌秀容的想法感到怀疑,但看到她的执着,
大家就又返回去查找起来。

  「凌科长,有情况。」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716团的一名排长跑了过来
向凌秀容报告。

  凌秀容急忙跟着他跑过去,来到一个小院儿里。

  同多数院落一样,这个院子也已经拆得差不多了,只剩院墙还基本完整。

  凌秀容按照发现情况的战士的指引,来到院角那间早没了屋顶,只剩下半人
高的土墙的小厦子跟前,把头探过原来门口的地方向里望。

  借着手电光看去,屋子的地上堆满了稻草,看来这是原来屋主人放烧火的柴
草的地方,只见那些稻草并不像一般稻草一样篷松,相反却有明显的蹍压痕迹,
好像有人在上面睡过,在靠近门口的墙根下,一个黑色的东西吸引了凌秀容的目
光,而那也正是战士所发现的情况。

  凌秀容问明部队没有人走进这间屋子,感到很满意,她先仔细观察了现场的
形态,然后才叫人拿来一根木棍,把那个黑色的东西挑出来。

  那是一双带袢的布鞋,袢子上的扣子已经不见了,从式样上看同自己脚上的
鞋是一样的,正是部队配发给女兵的军鞋。

  虽然鞋面上落满了灰尘,但还是八成新,就算这鞋不是军鞋,而是屋主人的
鞋留在这里的,经过几个月的日晒雨淋,也不可能这么新。

  凌秀容立刻感到这一发现十分重要,她马上命令战士们保护好现场,同时派
人把自己科里的人员都召集过来,在这个院子及附近仔细搜查。

  很快有了更新的发现,在对面院子的草厦子里也发现有人呆过,更重要的是
在墙角的草堆下发现了一个军用医药箱,里面还有器械和常用药品,凌秀容马上
派人把药箱拿去军分区卫生院辩认,同时继续加紧搜索。

  紧接着,这院和对面院子里都发现了烟头,好像是哈德门牌的香烟,而两个
院子的墙角下都发现了大片水渍。

  经过向负责搜索的部队查问,并没有人吸这种牌子的香烟,也没有人在这两
个院子撒尿,那么,这些应该是部队到达之前留下的,而且烟头看上去很干净,
而尿渍也没有完全干透,说明留在这里的时间应该很晚。

  这些迹象表明,除了军鞋的主人,最近的时间内曾有不止一人在此逗留,如
果方素娟她们确实是在这里遭到了偷袭,那么对方至少还应该有把风的。

  此时天也快亮了,凌秀容赶快布置人在这个院子所在的巷子里仔细搜找,果
然在靠近军分区的那一端的一个小院子里又发现了几个烟头。

  去卫生院的同志也回来了,证实那个医药箱的确是卫生院的东西,并且也有
人认出正是方素娟所用的那一个。

  一切迹象都证实了大家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五个女兵被人袭击了。

  虽然现场没有发现任何血迹,看来她们更像是被绑架而不是被暗杀,但大家
的心里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因为他们知道女兵落在敌人手里的结果,也许不
知哪一天,就会在某个不常被人注意的角落里发现她们当中一个或全部的尸体。

  「一定要把她们活着救回来!不然,我们怎么向她们的家人交待?」闻讯赶
到现场的于志超说。

  「是!」尽管知道希望渺茫,凌秀容还是坚定地回答。

  她感到身上的压力很大,但她是从枪林弹雨中杀出来的,什么样的压力她都
能承受。

  她和侦察科的同志们顾不上返回局里,就在现场召开案情分析会。

  首先,如果肯定五位女兵是被人绑架的,那么是谁绑架了她们?绑架者目的
何在呢?五个失踪者虽然都是女子,但毕竟都是军人,不会心甘情愿地被人悄无
声息地绑走而不反抗,但从现场情况看,并没有明显的搏斗痕迹,说明她们几乎
是瞬间被制服的,这就需要绑架者训练有素,而且人数至少要在十个以上。

  经济性绑票不大说得通,因为人人都知道解放军是没有财产的,而且现在实
行的是配给制,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如果是劫色,五个女兵虽然都符合年轻貌美
的标准,但一般的色狼犯不上去捅军队这个马蜂窝,而有这样身手的色狼恐怕在
小小的云州大概也凑不出三个,所以,最大的可能还是匪特的绑架活动,目的也
许是钱,但更可能是有政治目的。

  不过,无论绑架者是一般刑事罪犯也好,是国民党匪特也好,要想对这五名
女兵成功实施绑架,有几个条件是必须的。

  第一,要准确了解她们的行踪才能实施行动,所以在她们的周围必须有绑架
者的眼线,而且根据她们每次目的地不同这一特点,除非有人跟踪,或者在她们
五个人当中就有内奸;第二,要能这样无声无息地把五个大活人制服,必须要有
足够多的人手;第三,被绑的不是鸡鸭,而是大活人,虽然黄土厂荒废日久,但
想把她们弄出去藏起来并不容易,一个两个的还行,一下子运出五个人,一定很
扎眼,所以,必须要有出人意料的手段才行。

  根据这三点,凌秀容确定了几个侦察重点:第一,包括看门的张大爷在内,
卫生院和卫生学校里有多少人知道方素娟等人今天的目的地?第二,在从军分区
大院到黄土厂之前这段时间,有没有人看到什么可疑人跟在方素娟她们后面?第
三,派人在附近街道调查,看最近几天都有什么可疑的人员到过或离开黄土厂,
特别是有没有负重的人或车辆进出黄土厂地区?去军分区的调查结果回来得最快,
方素娟已经结婚,所以平时是一个人住在自己的家里,虽然卫生院和卫生学校里
的人都知道她经常带学员下基层,但并没有人听到她向任何人说起自己的目的地。

  四个学员平时是住在同一个宿舍的,虽然与其他学员的关系都不错,但因为
不是一个班,所以同其他同学联系并不太多,更没有迹象表明她们告诉同学自己
的去向。

  这样看来,知道她们去向的,除了他们自己,只有校长、教务主任和张大爷。

  张大爷是早晨她们走的时候才知道消息,这么短的时间不足以安排如此周密
的行动,所以张大爷暂时可以排除嫌疑,校长和教务主任知道她们哪一天要出去,
但方素娟早被授予了安排计划的权力,除了每次回来要写报告外,并不需要事先
向她们汇报具体的目的地。

  这样看来,最大的可能性,是这五个人当中有内奸。

  正是这个内奸,至少在头一天晚上通知了她们的去向,同时还要设法把其他
四个人领进黄土厂。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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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九)

  从五个人的档案上看,她们的家庭和历史状况都很清楚,政治趋向也很明显,
而且都参加革命工作多年,每个人都能找到能够证明她们历史的证人。

  而且,同是一个阵营中的人,凌秀容不愿意相信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有问题,
但事实又那么明显地摆在她的面前,如果这五个人中没内奸,那么这么大规模的
绑架行动,除非还有什么凌秀容她们不知道的地方走漏消息,否则从准备时间上
就说不通,更何况如果没有人提议,五个人也完全可以不走如此偏僻的黄土厂。

  方素娟具有目的地的选择权,而且独自一个人住在校外,进出军分区大院也
方便,活动最为自由,机会也最多。

  而头天晚饭后,胡亚男也曾离开过学校,班长说她请假去买铅笔,总共走了
半个小时,军分区大院的值班哨兵也证实她确实出了大院,进了斜对面的小铺。

  看来可能性集中在胡亚男和方素娟身上。

  如果是胡亚男传递消息,那么交换情报的地点可能就在对面小铺,也许小铺
的老板或老板娘就是情报员,不过方素娟的嫌疑更大,因为她的机会更多,而且
并不限于绑架案发生的头天晚上,因为她有能力在更早的时间就作好去716团
的计划,而且私秘的时间也更多些。

  究竟是谁呢?看来哪一个的嫌疑都除不掉,所以凌秀容只得安排人手同时对
这两个人的行踪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不过,又是一天过去了,这边的调查并没有进展,而是否有可疑人跟踪她们
的的调查也没有结果,倒是关于进出黄土厂人员的调查小有收获。

  在绑架案发生的头一天晚上,有人看见几个乡下人进了黄土厂地区,而绑架
发生的当天上午,或者说就在绑架案可能发生的时间前后,曾经有一拨儿农民打
扮的人推着几辆独轮车从黄土厂方向向东进了西华一巷,这伙儿人大约有七、八
个,其中还有一个是女的,车上装的是鼓鼓囊囊的麻袋。

  事情很明显,这些人可能就是绑架者中的一部分,车上的麻袋里装的可能就
是被绑架的女兵,而那个被人看到的乡下打扮的女人也许就是那个内奸。

  凌秀容一面向于志超汇报,要求全市各派出所和部队帮助调查这伙人的去向,
一面率人马赶奔西华一巷而来。

  西华一巷,全长有近三里,东接东华一巷与其北面的西华二巷、东华二巷同
属城里中上流人物的住宅区,巷子很宽,两边的房子也都很好,而且由于院落大,
多数院子都开有前后两个门,云州许多工商界要人和民主人士都住在这里,不过
为了黄土厂的改造,二巷的多数住户都响应市政府的号召,把多余的房子临时租
给了黄土厂的住户,而南华一巷由于住的都是各界的头面人物,考虑到社会影响,
市政府没有征用他们的房产,所以这里仍然非常清静。

  凌秀容赶快带队进行了调查,由于这里的院子很多都带后门,所以连带把二
巷也查了,但再没有人看到那伙儿推独轮车的农民离开。

  难道他们从人间蒸发了?或者他们的老窝儿就在一巷内?凌秀容请来了当地
派出所的同志了解情况,然后在他们的带领下开始了对一巷每一个住户的走访。

  西华一巷和东华一巷的住户在城里都是上层人士,平时深居简出,并不用起
早贪黑,城里的普通百姓也仿佛有一种约定似的,从不到这巷子里来,所以街上
整天都是空无一人,难怪绑架者会选择走这里。

  从西华一巷的最西端向东一户一户地查起,由于住户的身份特殊,为了能让
房子的主人让她们进院查看,她们费尽了口舌,并且凌秀容只叫了助手冯亚娟和
侦察科的内勤方瑾两个女同志跟着自己进院。

  还好派出所的同志同这里的住户很熟,加上凌秀容她们的性别优势,调查工
作终究还是艰难地进行了下去。

  凌秀容干脆从公安局机关和各派出所把所有的女警都调了来,分成几拨儿,
加快了调查的速度。

  从西华一巷西端一直查到东头,几乎是每一间屋子都查看过了,也没有发现
与那伙儿人相像的人员,也没有人声称看到过他们。

  又接着去调查东华一巷,也没有结果。

  难道他们真的长翅膀飞了吗?!不可能!绝不可能!凌秀容同大家在一起苦
思苦想,这时,负责带领另一拨儿人马的内勤方瑾开了口:「科长,刚才我们到
七十一号院调查的时候,感觉他们家那个保姆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西华一巷
一共有七十二个院落,七十一号离街东口只差一个院子。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点儿不对劲儿。」另一个女警也说。

  「怎么不对劲儿?」凌秀容忙问。

  「说不好,只是觉得她说话躲躲闪闪的,好像心里有什么事儿似的。」

  「她叫什么名字?」

  「叫周妈。」派出所的片儿警小刘说。

  「你了解她吗?」

  「七十一号院的房主是新联百货公司的总经理刘万云,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长子刘方,已经结了婚,现在广州经营新联分号,次子刘正,现在北大读书,女
儿刘楠,今年十九岁,在省女一中上高中。

  周妈是刘楠的奶妈和保姆,今年四十多岁,是刘楠刚生下来的时候雇来的,
丈夫早就死了,也没再嫁,一直带着独生女儿梁招弟住在刘家。」

  「她人怎么样?」

  「是个老实人,干活儿也勤快,刘家上下都挺喜欢她,梁招弟和刘楠同岁,
刘万云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还供她上学,现在在市女中读高中。」

  「她这人说话怎么样?」

  「人有点儿胆儿小,不过说话还不那么怯场,今天她的样子还真有点儿怪。」

  「他们家雇了几个仆人?」

  「原来多,有七、八个呢,现在刘万云的子女都在外面,家里只有他夫妻两
个,用不着那么多人,所以都给辞了,留下一个司机老王、看门的老侯还有周妈。」

  「那两个人看见什么没有?」

  「老王说他吃过早饭就开车拉着刘万云夫妻离开,先把刘万云送到公司,然
后送刘太太去万柳园看朋友,在刘太太的朋友家吃的午饭,等到晚上才拉着刘太
太去公司接了刘万云回来,老侯这几天老家有事儿请了假,是周妈替他看大门。」

  「这么说,昨天是周妈一个人在家?」

  「对。」

  「那么,如果周妈那个时候正好开门出来,是很可能看见什么的?」

  「很可能。」

  「那她为什么不说出来?」

  「也许她觉到了什么威胁。」

  「对,很可能。那她看见什么了呢?……你把她叫出来,我单独同她谈谈,
探探她的底。」

  「好,我这就去。」过了一会儿,小刘带着周妈来了,看上去果然目光躲闪,
仿佛有什么心事。

  「周妈,我想问你点儿事。」凌秀容很和蔼地说。

  「首长,您问,凡是我知道的。」

  「昨天上午,大概是九、十点钟的那会儿,你在作什么?」

  「我在,我在刷碗、打扫屋子,我每天都打扫屋子。」

  「我听派出所的小刘说了,你是个勤快人。」

  「您过奖了。」

  「你昨天上午,没有听到什么或者看到什么吗?」

  「没有,没有,我昨天上午一直在堂屋里,什么也没听见,也没看见。」

  「她心里是搁不住事的。」凌秀容心想,她看得出周妈的心理有些慌张。

  「那么长时间,一直在堂屋里吗?」

  「不,还有厢房,后院的房子,都打扫了。」

  「老侯回老家了,你不是在替他看大门吗?没在门房里吗?」

  「不,不,在门房,可那是后来了。

  我把老爷和太太送走了,先回厨房把早饭用过的碗筷洗干净,然后就去打扫
屋子,打扫完了才回来的。」

  「回到门房是什么时候?」

  「中午,中午了,我吃了中午才去门房的,所以,什么也没听见。」

  「那么,如果你在门房,会听见什么吗?」

  「会的,一定会的。」凌秀容再次感到她话中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因为
她知道,像她们这样的大宅院,不是很大的响声,在门房里是不容易听见的,她
这么希望强调自己一直在屋子里,恐怕她真的看到了什么。

  「周妈,你知道,我是代表政府在问你问题,而且关系着几个人好人的性命,
如果你看到了什么,我希望你如实地讲出来。」

  「没有,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真的,您相信我吧,我没说谎!」
凌秀容问了很多问题,周妈都痛快地回答,但只要一触及到昨天上午,她便立刻
警惕起来,只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但凌秀容很清楚,
周妈一定看见了什么,她一定受到了什么人的威胁。

  「好吧,你回去好好想想,知道什么赶快告诉我们。」凌秀容见一时也问不
出什么来,只好作罢。

  「是,是。」周妈飞快地走了。

  「如果周妈知道点儿什么,七十号和七十二号院的人恐怕也能知道点儿什么。」
凌秀容说道。

  七十二号院是她亲自去查的,既然是离街口最近的一家,她当然不会轻易放
过。

  这院子的主人是博爱医院的外科主任杨秉仁,他早几年成了鳏夫,也没有孩
子,从早到晚泡在医院里,很少回家,家里交给管家杨长德看管。

  凌秀容去他家查的时候,杨长德一路骂骂咧咧地从里面出来开门,他满脸通
红,一嘴酒气让人恶心。

  派出所的小方说,杨长德在这街上很出名,就因为他好这杯中之物,小方十
次来,九次看见这杨长德醉得一塌糊涂。

  杨长德见是对当兵的倒是十分客气,领着凌秀容这屋转了那屋看,满嘴说着
客气的醉话。

  七十号住的是德寿堂药房大掌柜吴启联夫妇,他们的子女也都不在身边,只
有一个天聋地哑的仆人照顾他们,指望这个聋哑人听见什么那是没有几成希望的。

  看来,突破点还在周妈身上。

  「周妈对刘万云夫妇百依百顺,能不能请刘万云两口子去作周妈的工作呢?」
这是派出所小方的看法。

  「能威胁周妈的,除了外边的人,最有可能就是刘万云两夫妇,可让他们两
个出面怎么行?」冯亚娟反对。

  「我看这倒不难解决,只要去调查一下刘万云夫妇昨天的行踪就行了,如果
他们真的一整天都不在家,就说明他们没有嫌疑,让他们说服周妈未尝不可。」
副科长佟云说。

  「我看,这是个办法,老佟,那就派两个人先去万柳园和新联百货公司调查
一下,如果能排队刘万云夫妇的嫌疑,就请他们设法作作周妈的思想工作。」凌
秀容道,接着她又想起了什么:「哎,周妈还有个女儿在市女中上高中?」

  「对。」小刘回答。

  「她在那里上多久了?」

  「从初中开始就在那里。」

  「几年级?」

  「高一。」

  「这孩子怎么样?」

  「梁招弟从小和刘万云的女儿刘楠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刘万云夫妇对她也
像亲女儿一样看待,并不在乎替她花钱。

  因为道远,所以刘万云让梁招弟住在学校里,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听说在
学校里学习很努力,一直是全年级的头几名。」

  「政治方面呢?」

  「不太清楚。」

  「哦?老佟,这里的调查由你负责,小冯,跟我去一趟女中。」

  「是。」

               (八十)

  「梁招弟呀。这孩子本质不错,学习也挺刻苦,自从初一到了我们学校,成
绩一直是班里的状元,全年级也数一数二的。」教务处曹主任一听问起这个得意
门生,就把她夸得像朵花儿似的。

  「那她的政治表现呢?」

  「因为她母亲是给人家作女仆的,是下层劳动者出身,所以学校里的党、团
组织一直很重视她,她本人在政治上也很积极向上,解放前的学潮运动她也都积
极参加了,而且还在反对军警镇压的时候掩护过在组织的同学,但却一直没能加
入组织。」

  「为什么?」

  「据学校团委的同志说,她不太合群,而且对阶级剥削和阶级压迫的提法一
直有牴触,思想上想不通,所以……」

  「我明白了。」凌秀容说。

  她很理解梁招弟,因为正是刘万云一家收留了她和她母亲,并且对她们母女
象对自己的家人一样,这让她自己都觉得受刘家的恩德无以为报,替刘家操持些
力所能及的家务事是理所应当的。

  说自己母女两个是受人家剥削压迫,这让她怎么能接受呢?不要说梁招弟,
其实凌秀容也是出身于小康之家,家里过去也曾雇过仆人,她记得父母对仆人也
是非常好的,所以,对阶级剥削的说法,凌秀容自己也感到有些太绝对了。

  「我们想同她单独谈谈,可以吗?」凌秀容问。

  「没有问题,您们的事都是大事嘛。我这就去叫她。」

  「好的,不过,最好不要惊动其他同学。」凌秀容早就有准备,所以她和冯
亚娟是换了便服才到学校来的。

  曹主任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坐下说:「我已经叫人去叫她了,她是年级的学
习尖子,经常到我这儿来的,所以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那太好了。」

  「报告。」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女声在门外喊道。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学生,中等个子,中等胖瘦,穿着同其他同学一样的
学生衣裙,截着一副度数不算太深的眼镜,显得文质彬彬。

  「主任,您找我有事?」

  「不是我。这两位同志是市公安局的,是他们想同你谈谈。」曹主任说。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我,我没有作什么。」梁招弟听说是公安局的,一脸
不安的神情。

  「别误会,你坐下,是我们有件重要的是事想请你帮忙。」梁招弟局促不安
地坐下来,曹主任急忙告辞出去了。

  「招弟。别紧张,我们都了解你是个好同学,我们来不是因为你有什么问题,
而是确实是有事来找你帮忙。」

  「我能帮你们什么忙?」梁招弟很疑惑。

  「你能,一定能。我问你,你认识周秀媛和胡亚男吗?」

  「当然认识,她们两个都是学校学生会的,女中没人不认识她们。」

  「你同她们熟吗?」

  「我初中的时候和周秀媛同班,而且还是同宿舍呢。」说起老同学,梁招弟
脸上的不安消失了,而且略带了点儿兴奋。

  「那你们关系一定很好了。」

  「是,我们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她去了卫生学校以后我还去宿舍看过她,和
她们都很熟。周秀媛在学校的时候一直想发展我入团,后来她和胡亚男去卫生学
校,换了别的同学负责我的组织问题,不过,因为我……,所以……」

  「这件事我们知道,我很理解你的想法,你和你妈妈并没有受到过别人那样
的剥削。不过我今天来要同你谈的不是你的组织问题。」

  「那……」

  「好吧。

  这件事目前还是个秘密,所以希望你不要说出去,好吗。」

  「好。」

  「周秀媛她们宿舍的四个同学可能都被特务绑架了。」

  「什么?绑架?不会吧?什么时候的事?」梁招弟像是被蜂蜇了似地站了起
来,眼睛里噙着泪光,看得出她从心底里对这几个人十分关心。

  「是真的,就在昨天早晨。」梁招弟哭了,凌秀容两个急忙去劝她,好长时
间才收住了眼泪。

  「我能为她们作什么?」梁招弟道。

  「这正是我们要请你帮忙的地方。根据我们的调查,周秀媛她们被绑架后,
曾经到过西一巷,而且,你的妈妈很可能看到了什么。」

  「我妈妈?」

  「对,但她可能受到了威胁,所以什么也不肯对我们说。你知道,周秀媛她
们落在坏人手里,每拖延一分钟,都可能会有不可想像的事情发生在她们的身上。」

  「我明白了,你们想让我去作我妈妈的工作。」

  「对,你愿意吗?周秀媛是你同屋三年的好朋友,她们的生命,可能就因为
你而得到拯救。另外,这也是向组织证明你自己的最好机会。」

  「我干。不过,我不是为了向组织证明什么,也不仅仅是为了我同周秀媛三
年的友谊。我做,就是因为我的良心告诉我应该做。」

  「好,我代表被绑架的同志,也代表部队和政府谢谢你。」凌秀容很欣赏梁
招弟,她的想法是有些不太合群,但同时也表明她是个有自己的独立思维,不会
盲目附和别人的人,比那些嘴上比谁都革命,真遇上事儿望后缩的强多了。

  「你怎么大白天就回来了?学校放假了?」周妈看见女儿,又是高兴,又是
疑惑。

  「没有,没放假。」

  「那你是逃学啦?你!那你是生病了?」周妈起初很生气,女儿逃学可是让
她无法容忍的大事,但转念一想,女儿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又关心起她的身体来。

  「也不是,我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您说。」

  「同我说?什么事?」

  「妈妈,您老实告诉我,昨天上午您都看见什么了?」

  「这孩子,怎么问这个?」周妈的脸上现出了惊慌之色。

  「妈妈,您到底看见什么了?」

  「这丫头!跟你妈说话怎么像审犯人似的?」周妈想要打岔。

  「妈妈!您别打岔,快告诉我看见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看见。」

  「妈妈,您看见什么就快点说呀,这可是塌天的大事呀!」

  「什么塌天的大事?!天塌下来有别人顶着呢,咱们两个女人家怕什么?」

  「妈!您到底看见什么了,快点说嘛,急死人了!」

  「是谁叫你问的?是不是公安局?」

  「是又怎么样?您到底看见什么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什么也没看见!」

  「妈,您别瞒我。」梁招弟把口气放缓和下来:「您不是个会编瞎话的人,
我从您脸上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求求您,把您看见的告诉政府吧,这很重要。」

  「我说了我没看见!」周妈的脸上显得很生气,她知道,女儿一向不会违拗
她的。

  梁招弟果然好长时间没有说话,眼泪却在眼睛里转。

  「吃饭了吗?我给你做去。」周妈怜爱地问。

  「不用了,我吃不下。」又过了一会儿,梁招弟把眼眶中的泪水咽下去,然
后问:「妈妈,如果我遇到什么事儿,您会怎么样?」

  「这话问的。你是我的心肝,豁了命出去,我也不能让你受一点儿委屈。真
格的,你这么老实,不会有谁对你使坏的。」

  「要是我有个姐妹呢?她们有了事儿呢?」

  「你的姐妹不就是我的女儿吗?十个指头虽有长短,可到底都是我心头的肉
哇。」

  「妈妈,现在我就有两个好姐妹,她们同我好得像一个人一样,她们的生死
未卜,我怎么能吃得下饭去呢?」

  「瞎说?妈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她们不是您生的,但却是曾和我生死与共的好姐妹,和您的女儿也没什么
不一样。现在,我有两个好姐妹出了事,要救她们,就全靠您的一句话了,妈妈,
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哇!」

  「是嘛?可我能帮什么忙?我没见着有女的 .」

  「那您还是看见了!」

  「我……」周妈发现自己不经意间说走了嘴。

  「妈!您到底看见什么了?也许您没看见她们本人,可您看见的事却可能同
她们有关系!您的一句话,也许就能救了她们呀!」

  「嘘!小点儿声,壁墙有耳。」周妈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装不知道了,她
的脸上再次涌起了那种恐惧与惊慌之色:「孩子,不是妈不说,是妈不能说呀!」

  「您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怕呀!」

  「您怕什么?他们威胁您了?他们是谁?」

  「孩子,我不是为了我自己呀!妈都这岁数了,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什么样
的罪没受过?要是没有刘家好心收留,哪能过上这样好的日子?我有什么可怕的?
妈为的是你呀!」

  「为我?」

  「他们说,要是我把看到的说出去,他们就要对你下手哇!」

  「我说呢,原来他们用我威胁您?他们是谁?您认识他们吗?」

  「孩子,我不能说呀,真的不能说呀!」

  「怕什么?我又不是个泥人儿?当初参加学潮的时候我都没怕过,现在解放
了,有政府,有解放军,有公安局,更不用怕了!」

  「不!不!我早听说了,那些家伙杀人不眨眼,比狼都狠,他们可是什么都
干得出来的呀!再说,现在云州城四周的乡下都落在了土匪的手里,共产党还能
支持几天哪?」

  「妈!土匪再凶,不过也就是咱们一个云州嘛!用不了多久,解放军派了大
部队过来,就把他们都给收拾了,您怕什么?」

  「可他们说,老蒋要反攻大陆了,现在他们把全国都占了多一半儿了。」

  「那是造谣!这您也信。」

  「不管信不信吧。这阵子城里出了那么多事儿,可没听说公安局抓着过一个
人,人家有那么多的人,孩子,咱们孤儿寡母的,哪斗得过他们呀!多一事不如
少一事吧。」

  「妈!这可不是别人家的事!是咱自家的事呀!」

  「……」

  「妈,在您的眼里,楠楠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老板一家对咱们母女恩重如山,咱们这辈子也没法报答,楠楠是个好孩
子,也是吃我的奶长大的,在我的心里,你们两个都是我心头的肉。」

  「那楠楠的好姐妹,也和我的姐妹一样了?」

  「当然。」

  「在被土匪绑去的人里,也有楠楠的同学,她们也是楠楠的好姐妹,要是楠
楠知道您没有去救她们,那会怎么样?咱对得起楠楠吗?对得起刘伯伯一家吗?」

  「妈能怎么样?妈一个老妈子,能干什么?」

  「把您看见的说出来,让公安局去把坏人捉住,就能救她们出来。」

  「不!不能!他们要是知道我把事情说了出去,一定会害你的。」

  「我不怕!」

  「我怕!」

  「妈妈,她们都是我的好姐妹,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求你救救她们们吧!」
梁招弟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眼泪刷刷地往下流。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周妈赶快去拉女儿。

  「不!妈您答应我吧。」

  「不行,什么事都行,就是这件事,妈不能答应!」

  「那我就不起来,宁愿跪死在这里,也不起来。」

  「起来!」周妈又板起了脸。

  「妈,女儿是个不孝顺的女儿吗?女儿长这么大,什么事没听过您的话?可
这件事,关系着好几条人命,女儿不能见死不救哇!自己的姐妹有了事,我本来
能作什么,却眼睁睁的看着她们遭难,您让女儿怎么作人哪?!」

  「孩子,妈也求你了。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自从你爸爸死了,妈守寡二十
年,辛辛苦苦,就是为了把你拉扯大,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的,妈可怎么活呀!」
周妈也哭了,娘儿两个面对面跪在了一处。

  「妈,您不是总教导女儿,仁义为先吗?什么是仁义?孔子说,仁者爱人。

  见死不救,能叫爱人吗?您想让女儿为了保自己的命,就作那不仁不义的人
吗?

  刘伯伯一家收留咱们,还供我念书,就是为了让我作一个不仁不义的人吗?

  您刚才说,咱们受刘伯伯一家的大恩,这辈子也报答不完,咱们要是能救上
几条性命,不就是报答他们的大恩吗?

  何况里面也有楠楠的姐妹?

  孔子说:舍生取义,就算是真有生命之忧,咱也得豁出去,何况现在是共产
党的天下,有咱们的政府,有咱们的军队,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可是妈真的怕呀!那些人无孔不入,咱不知道去哪儿找他们,我连见都没
见过,他们却知道咱们家的所有事情,咱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说不定咱们娘
儿俩伯话,已经到了人家耳朵里了,妈能不怕吗!」

  「您不认识他们?」梁招弟把周妈拉来,自己也站起来,娘儿两个到炕上坐
下。

  「不认识,所以妈才更怕呀!」

  「那您到底看见了什么?」

  「妈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妈您又来了!」

  「真的!我真没看见什么。」

  「那您怕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呀?」

  「昨天上午,我收拾完了东西,到街口垃圾站倒土,看见一个乡下人站在那
里,我也没在意,倒完土就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我在里面擦桌子,有人在外面敲院门,我出去打开小窗户一看,
就是那个乡下人,可是可怪,身上穿的全变了,变成了个穿西装的城里人。

  我问他找谁?他说就找你。

  我说我不认识你呀!他说:你刚才看见什么了?我说没看见什么。

  他又说没看见最好,看见了,也最好闭上你的臭嘴。

  他又狠吃吃地说:我不是吓唬你,我知道你有个女儿叫梁招弟,现在在女中
念高中,要是你敢多嘴多舌,把看见我的事说出去,我们不会放过你们母女。

  你不要心里存着侥幸,以为有共产党罩着你们,现在城外都是我们的人,用
不了几天,国军就要打进来了,共产党没几天蹦达头儿了,就算我们现在不收拾
你们,那时候你们也逃不出去。」

  周妈几句话没学给女儿说,那个人还淫笑着说:「你那个女儿今年十九是吧,
戴个眼镜儿,长得也还算标致?要是你敢不听话,将来逮住那小丫头片子,不会
让她干干净净地死的。」

  「您说的是真的?」

  「真的,没一句谎话。」

  「那就怪了,你也没看见什么,也不认识他,他犯得着这样威胁您吗?」

  「妈也不知道哇,我真的就只看见他一个人,其余什么也没看着哇!」

  「这里面有问题,妈,我得赶快去向公安局的同志报告。」

  「孩子。」周妈一把拉住了女儿的手,眼泪汪汪地说:「你可要小心呐!」

               (八十一)

  听了梁招弟的报告,侦察科的同志也觉得很奇怪,既然周妈并没有看见什么,
干嘛要威胁她。

  「这是心里有鬼!」凌秀容道:「这说明参与绑架的匪特的确到过西华一巷。
问题在于,为什么那个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在街上,在那里干什么?其他人去
哪儿了?」

  「有一个情况很重要,就是那个人换了衣服,为什么换衣服?在哪儿换的衣
服?」副科长佟云道。

  「我想,这是敌人的脱身之计,这也就是为什么没有人看见那伙乡下人从西
华一巷离开的原因!他们化妆成农民进行绑架,知道无法完全逃避路人的眼睛,
所以跑到西华一巷来换上城里人的衣服,然后再离开。

  这里白天街上很少有人,所以在这里换衣服可以减少被人看到的机会,不想
被偏偏被周妈看到了,这才去威胁她。」凌秀容道。

  「那其他人在哪儿?他们是分开换衣服吗?换下的衣服放在哪儿了?关健是
那些车和麻袋怎么换呢?」

  「这是个问题。离开西华一巷肯定是越分散越好,但要是我的话,换衣服肯
定是越快越好,一起换最快,被发现的机会最少,但为什么只剩了他一个,却没
有和别人一起换衣服呢?那些车是不可能换的,只能藏在什么地方,不过,被绑
架的人又怎么转移出去呢?」秀容道。

  「我也这么想。我看,咱们应该看回西华一巷去看看,昨天光是入户调查了,
没注意外面的垃圾堆,如果发现了被扔掉的家民衣服,就可以证实咱们的判断。」

  「好。」在坐车去西华一巷的路上,凌秀容还在苦苦思索着,好多事情一时
还不能完全串起来。

  垃圾堆里什么都没有,凌秀容又派人找来了住在城外,每天都按时来收垃圾
的农民询问,也没有看到有衣服,不过这倒是证实了凌秀容的猜测。

  「我刚才在路上就想,咱们在垃圾堆里不一定能找到什么东西,果然是这样。」
凌秀容对佟云说。

  「哦?为什么?」

  「我有另一个想法。即便敌人能够在街上换掉衣服,车的问题还是无法解释。
那些车虽然小,但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拆散了带走,再说,被绑去的人怎么办?虽
然她们都是女人,身材瘦小,但没有车,就只能扛在肩上,那份量也不轻呢!目
标也不会小,不可能不被人看见。」

  「那你的意见呢?」

  「第一,再组织力量在周围调查,看有没有人看见陌生的面孔从这里离开,
还有那些独轮车和麻袋。第二,对这里的居民再作一次调查。」

  「好,不过为什么?」

  「我在想,那个人单独出现在街上在干什么?」

  「干什么?」

  「把风。」

  「把风?」

  「对,所以,那些独轮车和麻袋可能根本就没有离开西华一巷,而是进了这
里的某个院子,而且要在那个把风的敌人的视线范围之内。」

  「有这个可能。」

  「正因为他看见了周妈出来倒垃圾,以怕她说出去会把我们引向他们,所以
才威胁周妈。」

  「有道理。」

  「但他以前并没见过周妈,却知道周妈女儿的情况,说明有人告诉了他,谁?
当然是这里的住户!」

  「嗯!」

  「这么一来,周妈所说的一切就都能解释了。」

  「我同意你的猜测,不过,咱们可是逐院逐屋都看过的,并没有发现可疑的
人或东西呀!」

  「这也正是让我不解的地方,难道他们早已把人转移出去了?怎么转移的?
用什么办法才能不被人注意呢?」凌秀容再次来到刘家,向周妈仔细询问情况,
然后根据周妈的回忆,凌秀容来到那个人所站的位置。

  她发现这个位置的确是个把风的好地方,把南北东西四个方向都照顾到了,
任何一个方向有人出现,他都能看到。

  然后她又在心里想像着当时在这个位置能看到的情况,南北大街上只有各院
的山墙,并没有任何一道门,所以绑匪也就不可能从这条街上进院,因此,只有
西华一巷和东华一巷才符合要求,加上两条街在这里是略向南突出的,那么,绑
匪们可能进的院子,只有西华一巷六十九号之后,东华一巷三号之前的这七个门。

  如果周妈的话是真的,那么刘家的嫌疑可以排除,可疑的就只有六户。

  凌秀容和佟云商量后决定,仍把人分成两队,一队继续在一巷、二巷及中央
大街的南出口处继续调查,另一队集中力量对那六户作进一步检查,并安排对这
六户进行秘密监视。

  新的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而附近的居民也没有看到有符合凌秀容等人相像
的陌生人和独轮车离开这一地区,难道他们真的凭空消失了不成吗?时间一分一
秒地过去,凌秀容比任何人都要着急,因为她明白,时间就意味着生命。

  忽地,一个念头涌上心头,既然没有陌生人离开,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
附近什么地方还有暗道之类的东西,二是有什么类似暗道的东西把这些人藏在里
面弄走了。

  先说第一种可能,这里的住户都是大家大户,又都是在此居住年久,家里有
过去避祸用的暗道是非常可能的,只是不为人知罢了;再说第二种可能性,这里
住的人都很有身份,家里有汽车的也不少,会不会是把人用汽车带出去了。

  如果是前一种情况,那么至少人还没离开这附近,还可以控制,可如果是第
二种情况,那么被绑的人也许早就离开了,找到她们的困难就更大了。

  想到这里,凌秀容赶快向局里汇报,在本来就有的全市宵禁的基础上,加强
巡逻,对通往城外的各个要道严密盘查,勿必不要让绑匪把人带出城外。

  凌秀容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然而,敌人太狡猾了,还是在凌秀容赶到之
前得了手。

  那是第二天一早,梁招弟从周妈那里又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情况,就是那天上
午十点左右的样子,她听见隔壁七十二号院里仿佛有劈柴禾的声音,时间挺长,
后来就没动静了。

  凌秀容马上就想起来了,七十二号院的管家杨长德是个酒鬼,通过派出所小
刘的介绍知道,这个人根本不会作饭,那么他壁柴禾干什么?做饭吗?

  不好!凌秀容马上意味到,这是在销毁罪证,更确切地说,他是在把那几部
独轮车拆毁,也许是烧掉了!

  「老佟,你马上带人去博爱医院,把杨秉仁控制起来,我带人搜查七十二号
院!」

  凌秀容抓住了杨长德,并在厨房的灶灰里发现了几颗铁钉,经过鉴定是独轮
车车轮上用的,还找到了一小片布片,经辨认,可能是军帽帽沿上的残片。

  暗室找到了,里面却空无一物。

  杨长德是个亡命徒,虽然铁证如山,他却一言不发。

  但凌秀容已经明白方素娟等人是怎么离开的,于是也赶往博爱医院。

  杨秉仁常用的那辆汽车还在后院里停着,只是人不在了,据护士们说,昨天
晚饭后杨秉仁还到病房查房,但今天早晨却没来上班,门房说他昨天夜里和药房
主管冯少才、司机王师傅和看太平间的冯老头出去后再没回来。

  杨秉仁在医院专门有一间宿舍,死了老婆后,在医院住的时间比在家还多,
对杨秉仁宿舍搜查的结果让凌秀容明白,杨秉仁这是一去不回头了。

  他是知道风声逃走了呢?还是本来就打算撤离呢?凌秀容不得而知。

  「再去查一遍太平间。」凌秀容意识到那里可能藏有线索,所以虽然佟云他
们先前已经查过一遍,她还是决定再去一趟。

  太平间里阴森森的,放着两排木制尸床,其中约一半躺着尸体,凌秀容没有
掀起布单查看尸体,因为佟云已经派人查过,没有发现失踪者。

  她只是仔细地用手电照着,蹲下身去查看那些空台子上的灰尘,以便知道哪
张台子最近被用过,她特别注意到其中有四张台子几乎没有什么灰尘,说明用过
时间不长,但伸手摸上去,台子是冰凉的。

  凌秀容不甘心,仔细地对这几张台子进行检查,到底还是给她查出了东西,
在一张台子的木板缝里,她发现了一粗扣子,用摄子夹出来一看,是军装扣,很
明显,被绑架的人曾经被藏在这里,不过现在已经不在了。

  凌秀容已经知道,杨秉仁她们是利用医院的救护车把被绑者从西华一巷转移
到这里的,由于杨秉仁就住在西华一巷,并且经常开医院的车回去,周围的邻居
见怪不怪,所以没有人怀疑过。

  而医院里管太平间的冯老头同他们一伙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送进太
平间。

  但据医院的看门人说,自从前天杨秉仁回到医院后,救护车就没出过门,杨
秉仁的小汽车也只出去过一次,上面坐了四、五个人,绝对没有放四、五个被绑
者的地方了,那方素娟她们又是怎么离开的呢?医院里也有暗道吗?汤院长立刻
否定了凌秀容的说法。

  「病房。」凌秀容道:「用麻醉药麻醉后假装病人!」查了一圈儿,也没有
在病人中找到哪怕是相近的病人。

  凌秀容又想,杨秉仁是个外科医生,会不会半夜把人杀了,再解剖成碎块藏
匿呢?凌秀容觉得这不合理,如果目的是杀人,那么何不在黄土厂把人杀掉就完
了,还非得把人绑架呢?但她还是查了病理室,果然没有发现新鲜的标本。

  直到中午时分,看后门的杨老头儿主动找了来。

  「首长,是这样,这几天,确实没有能装人的车离开过医院,所以,我也没
往那方面想,刚才来了几个掏茅房的,我就忽然想点儿事儿来,不知道对你们有
没有用。」

  「您说。」

  「昨天一早,来了几个掏茅房的,有点儿不大对头。」

  「怎么不对头?」

  「一般老百姓家里的茅房都是一个礼拜才掏一次,我们医院往来的人多,是
一天掏一次,每次都是那些人,时间在上午十点左右。

  昨天一大早,就来了一拨儿,有五、六个人,都是生面孔,牵着两辆毛驴子
拉的粪车。

  我说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他们说,是医院里派人去叫他们来的,说是头
天病人太多,茅房满了,又说他们是XX丈夫的亲戚,我一听他们人名说的不错,
就让他们进去了。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原来掏粪的那帮子人来了,我说早上不是已经掏过了
吗?他们听了很不高兴,说都是老主顾了不应该不告诉他们就叫别人掏。

  刚才掏粪的又来了,我想起昨天的事儿,觉着蹊跷,就赶紧来报告了。」

  「您提供的情况很重要,谢谢您?」凌秀容不是客气话,这个线索真的很重
要,它把一切线索都连在了一起,尽管凌秀容明白这是一个悲剧式的结果。

  原来,这是由马洪儒提出,并由吕清亲自策划的一起绑架案,为此吕清运用
了他掌握的一个很大的潜伏特务网络,杨秉仁是这个网络的二号人物,他手下有
二十多人,已经潜藏了几年。

  胡亚男本是国民党派在云州女中的特务,胡子兴也是特务,他与胡亚男的父
女身份只不过是个掩护。

  为了达到目的,胡子兴对外始终表现出一点儿激进和对学生的同情,胡亚男
更是伪装进步,终于骗取了学生团组织的信任。

  本来胡亚男的任务是搜集学生地下党、团组织的情报,她已经非常成功地混
进了女中的团组织内部,并且掌握了女中地下党组织的重要情况,但就在特务机
关已经抓捕了女中党、团组织的数名首脑,并准备进行大屠杀的时候,由于解放
军的神速进展,使敌特机关改变了策略。

  他们把胡子兴和胡亚男也关进了同一座监狱,并让他们实施苦肉计,不过,
为了让胡亚男继续潜伏下来,却给胡子兴玩儿了一个真枪毙,将他同女中党支部
书记刘辉、组织委员杨菊两位女教师一同枪杀,同时又故意留下了被捕了几个女
学生,以便给胡亚男作证明人,这也使女中被捕师生没有全部被杀害。

  这回,马洪儒以为自己的实力已经不凡,准备要直接攻占云州,所以才命令
城里潜伏的眼线和特务们都行动起来,策应对云州城的进攻,绑架案正是在这种
情况下策划的。

  这起绑架案计划了很久,由杨秉仁提出方案,而每一个细节吕清都亲自过问。

  在各种准备都作好后,就等着胡亚男的消息。

               (八十二)

  伏击的地点是事先侦察好的,一共准备了三处。

  由胡亚男负责从方素娟口中探听下基层的时间和目的地,当目的地同预设的
伏击地点恰合的时候,胡亚男就假装出来买东西,把情报传递给暗藏在军分区大
院里的另一个特务。

  接到情报后,杨秉仁马上召集手下在黎明前进入伏击地点等待方素娟她们的
到来。

  其实这样的行动已经有两、三次了,只是因为方素娟等人并没有选择走他们
预定的设伏地,所以没有得手。

  这一次,胡亚男主动提出要抄近路,方素娟等人也是太麻痹了,放松了警惕,
结果跟着胡亚男一步步走进了陷阱。

  五个女兵刚刚走过伏击点,胡亚男故意回头说话分散其他人的注意力,特务
们趁机从两边的院子里蹿了出来,一下子就把四个毫无防备的女兵控制了。

  女兵们都是有枪的,但毕竟只打过几发子弹,而特务们都受过严格的训练,
他们知道女兵遇到这种情况多半不会束手就擒,所以两个人对付一个,一上来就
一个人先从背后勒住她们的脖子,使她们窒息,另一个迅速抢走她们的手枪,然
后把她们倒拖进两边的院中。

  姑娘们被这突然的一击弄懵了,强烈的窒息使用她们用手拼命去扒勒住她们
脖子的胳膊,趁此机会,特务们拿出事先准备好沾着氯仿的小毛巾捂住她们的口
鼻,把胳膊略松一松,姑娘们立刻拼命地呼吸,然后就迅速被麻醉了过去。

  特务们把迷倒的四个女兵装在麻袋里,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独轮车上,胡亚男
也脱了军装,换上同伙儿递给她的衣服,一伙儿人迅速地离开了黄土厂。

  他们来到西华一巷七十二号,留一个人在路口放风,其余人迅速进至院中。

  那个放风的刚想跟进去,听见七十一号的门响,就没敢再动,那也就是周妈
出来倒土的声音。

  其实周妈并没有看见特务们进院,但特务们作贼心虚,生怕出问题,于是杨
秉仁就叫那个放风的特务去吓唬一下周妈,结果弄巧成拙,周妈的恐惧被公安看
了出来,这才把凌秀容的目光引向了杨秉仁。

  再说特务们进了院,马上把乡下人的衣服脱了,洗去脸上手上的土灰,换上
西装革履,胡亚男也换了旗袍。

  然后先派杨长德从后门出去探路,看见左右无人,特务们才抬着四个昏睡中
的女兵上了头晚就停在这里的救护车。

  杨长德负责销毁证物,包括用斧子劈坏了独轮车,同女兵们的军帽和掉下的
鞋子一起扔进灶堂里烧毁。

  四个被绑架的女兵一送到医院,就被当作尸体藏在了太平间。

  他们以为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但正是周妈脸上的恐惧,让锲而不舍的凌
秀容一步步追到了杨秉仁的身上。

  杨秉仁也不是省油的灯,自从绑架得手后,他就一直关注着公安局的行动,
他没想到凌秀容这么快就查到了他的家,所以,一听到凌秀容把调查的重点集中
到了七十一号的周妈身上,他便感到有些不妙,于是马上派人联络吕清。

  绑架是早已计划好的,吕清得到消息,立刻派人化装成掏粪的农民,利用早
已准备好的粪车下面的夹层,把仍在麻醉中的被绑者送到了城外,而杨秉仁则继
续留在医院销毁完痕迹后才撤离。

  凌秀容回到局里,立即向案件发生后就一直等在这里的于志超作了汇报。

  对自己没能及时救出被绑架的同志,凌秀容感到十分内疚,向组织请求处分。

  「不要过度责怪自己,这正说明我们所面对的敌人是非常狡猾的。

  但是,敌人越是狡猾,就越能激发出我们的斗志。

  秀容同志,这不过才开始,回去告诉同志们,打起精神来,要同暗藏的敌人
斗争到底!」

  「是!」

  「现在,」志超分析道:「尽管我们查明那伙儿假装掏烘的匪特已经离开了
云州,但还不能肯定匪特人员没有在半路上用其他方式把人转移,换句话说,我
们的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出了城,出去了几个还不好说。

  第二,从这次绑架来看,这伙儿特务的实力不可小看,很可能是一个大的网
络,这么大的一个特务网,不会仅仅为了绑架几个医生护士而潜伏,所以,他们
不会就此离开云州,而且,你们调查来的情况也可以证实这一点,他们很可能还
要策划更大的破坏案。

  秀容,不要受这次挫折的影响,咬住杨秉仁的尾巴,紧追不舍,一定要把这
儿敌人连根拔出来!」

  「是,坚决完成任务。」第二天,于志超又派人把正在侦察科同侦察员们分
析敌情的凌秀容叫到办公室。

  「秀容,我们安插在土匪内部卧底的同志送来了情报,证实被绑的同志的确
已经被到了马洪儒的司令部,但据他了解的情况,被关押的只有三个,另外两个
没人看到。情报上说,这起案件的主要策划者是吕清,现在我们的同志正在设法
了解更具体的情况。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敌人对我们的人一向采取的是暗杀手段,因为那样作比较简单,这次为什
么不杀人,而非要用不易得手的绑架手段呢?」

  「也许因为她们都是女的,而且都很年轻……」志超的语气里显然并非如此。

  「不,不对。」

  毕竟是女人,谈到敏感的事情总有些不自在,所以凌秀容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但这个从残酷的战争中走过来的女人,已经见了太多女同志被污辱的场面,所以
性问题丝毫不会影响她的判断。

  「虽然方素娟和那四个女学员都很年轻漂亮,而且土匪大都是一群下流的淫
棍,但城外年轻漂亮的女人多得是,而且更容易到手,为什么非要从城里绑票?
再说,敌人在云州潜伏下一个这么大的特务网很不容易,仅仅只为了抓几个人来
强奸,就冒着全部暴露危险,是不是有点儿小题大作了?」

  「我也这么想,那你认为敌人想干什么?」

  「我想,他们绑架这些女同志的主要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她们的家庭背景,
这几位同志的家里都是同我党关系密切的党外人士、社会名流,敌人想以这几位
同志作人质,威胁她们的家属不要同政府继续合作,甚至反过来帮助他们,所以,
这些位同志的生命可能暂时还不会受到威胁,而且,敌人也可能不会强奸她们,
因为那只会起反作用。」

  「希望是这样。说下去。」

  「第二,就是利用这起案件作幌子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筹划更大的阴谋。」

  「我同意你的分析,所以我们要作好三手准备:第一,要继续沿着杨秉仁这
条线索穷追不舍,把这伙儿敌人彻底挖出来;第二,要尽快查明敌人制造这起绑
架案的真实目的,以及敌更大的阴谋究竟是什么;第三,要利用我们安插在敌人
身边的卧底,争取有机会把人救出来。」

  「对!」

  「救人的事由我直接负责,其他两项任务就交给你们侦察科负责,要随时向
我报告。」

  「是!」凌秀容知道,卧底是一件非常机密的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
分危险,所以于志超不会透露这方面的更多消息。

  实际上,凌秀容早已经在科里作了布置,一方面大面积撒网,在全市调查杨
秉仁等人的可能去向,另一方面则派少部分同志以其他身份在几们被绑同志的住
家附近租房子住下,以便就近观察动静。

  两天后的夜里,在城中某处地下的秘室里,正在上演着一幕惨剧。

  这是一个建筑等级很高的地下工事,两壁和拱顶都是用混凝土铸成,通道很
宽敞,可以容四、五个人并排行走,而其中的地下室除了没有窗户之外,更同地
上的建设没有太多不同的地方。

  惨剧发生的地方,是一个可以容纳二十多人的小会议室,不过会议桌和椅子
早都挪到外面通道里去了,此时除了屋子正中地上摆着一把高脚茶几外,再没有
其他家具。

  围着那茶几,四周摆着四、五盏高瓦数的聚光灯,灯影背后仿佛有不少人在
那里却看不清楚,而灯光集中照着的茶几上则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留着短发的年轻少妇,她的全身上下一丝不挂,双手被一根绳子拴在
背后,欠着两只白嫩纤瘦的脚,直挺挺地站在茶几上。

  一根细细的竹竿从黑影中伸出来,不时地捅在女人那两只生机勃勃的乳房上,
伸进那女人黑色毛丛下的肉缝里,她却一动也不动。

  她不能动,因为一个从屋顶滑轮处垂下的绳套就套在她的脖子上,那绳子拉
得紧紧的,没有一丝松动,所以虽然竹竿不住地亵弄着她那神圣的地方,虽然她
已经疲劳到了极点,也仍然只能努力地踮着脚跟。

  黑暗中传来男人下流的低笑声,接着是一阵轻微的卡嚓卡嚓的金属声,那金
属声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早已经十分熟悉,不错,正是照像机的快门声。

  「过卷儿了么?」有个男人在问。

  他就是杨秉仁,而那个站在茶几上的女人就是军医方素娟。

  方素娟也是同几个学员一起被藏在粪车夹层里从医院太平间偷偷拉出来的,
只是到了路口,便同其他人分开,另外几辆车奔了城门,而方素娟则被送到了这
个地下室里。

  那时方素娟依然在麻醉中,杨秉仁一到,就立刻扒光了她的军装和内衣,变
成了赤条条的裸体。

  方素娟只有二十六岁,又没有生育,所以那身体仍然像姑娘一样娇艳性感,
令特务们立刻兴奋起来。

  特务们是不会放过发泄的机会的,何况是这样一个女人,他们围着方素娟,
一遍一遍地把玩着她的身体,仔细翻弄研究着她的性部位。

  不过他们并不喜欢强奸尸体,所以,他们把她捆在会议桌上,直到她从麻醉
中彻底清醒过来,才在她的叫骂中轮流爬上她的身体。

  他们原本就是打算杀死她的,只不过总要充分利用她的身体而已。

  方素娟被这伙儿歹徒玩了两天,这才被推上了绞刑用的茶几。

  杨秉仁的声音又从黑暗中传出:「动手。」茶几在一根拴在几腿上的绳子的
拖动下向旁边移动了,求生的欲望使方素娟的双脚急促地错动着,但茶几终于被
远远地拉开,方素娟一下子便像个口袋一样吊在了半空。

  她窒息了,两只白嫩的脚用力绷直着,在半空中胡乱地划拉着,试图去找到
一个支撑物,她的努力但失败了,但却使她的身体象钟摆一样来回摇晃着,并忽
快忽慢地旋转起来。

  黑暗中,快门的声音不停地响着,拦着方素娟胸腹部发出的一阵阵咕噜咕噜
的声音,她努力地挣扎着,成熟洁白的女人体在空中扭动,肛门和性部位不时因
两腿的分开而暴露出来,显示出一种残酷的性感。

  「快看!」黑暗中有人兴灾乐祸地说,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从方素娟的两腿间
倾泄下来,接着,什么东西也从她那两块丰满的臀肌中间被慢慢地挤出来,然后
掉在了地上,于是,便有人在暗中下流地笑起来。

  方素娟挣扎了很久,可能超过了半个小时,终于,她那两条修长的玉腿变得
僵直,两只纤细的赤脚也绷得紧紧的,在一阵全身性的振颤之后,终于安静了下
来。

  一伙儿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抓住那两只细细的脚踝把她的两条玉腿分开来,
肆无忌惮地从下面看着她的生殖器和肛门,触摸着她的裸体,下流地说笑着,仿
佛一条生命的结束对他们而言只是一碟小菜。

  杨秉仁的去向没有调查出来,公安局却接到了方素娟死亡的确切消息,那已
经是方素娟死了一天之后的早晨。

  消息是从两个渠道先后到来的。

  首先是一清早,大约七点刚过,凌秀容接到了市政府所在的北京街派出所打
来的电话,说是有市民报案说府通河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凌秀容立刻敏感地想到了方素娟,尽管她并不那么肯定,也不希望这是真的,
她让佟云留守,自己带上冯亚娟和几个主要负责现场勘验的同志往现场赶来。

  来到府通河的时候,附近已经站满服围观的市民,都在那里纷纷议论着。

  发现尸的地方是朝宗桥,那是横跨府通河两岸的一座多拱古石桥,是市中心
最重要的交通要道之一,凌秀容和冯亚娟来到桥上,顺着负责保护现场的派出所
民警手指的方向向上游看,便看到了那具尸体。

  尸体离大桥约有不足七、八十米的样子,是放在一个洗澡用的大木盆里的,
大木盆已经被用一根横过河面的粗绳子拦住了,盆中除了那具蜷缩在其中的一丝
不挂的女尸外,还另插着一面小白旗,上面用墨写着六个字,字很大,所以视力
极佳的凌秀容能够看得非常清楚,是「女共匪方素娟」几个字。

  发现尸体的是一位扫街的大爷,虽然城里实行宵禁,但通常在天刚刚放亮的
时候就解除了,而上街的第一批市民就是清洁工。

  老大爷在大桥上打扫的时候,无意之中向河的上游一看,便看见了那个木盆。

  老人家眼神不好,而且当时那木盆离桥还有两、三百米的距离,所以并没有
看见尸体,只是看见旗头竖着一面旗子,活像是一条船的样子,只是觉得有意思,
也没太注意。

  等快扫到桥的另一端的时候,那木盆已经移近了很多,老人看见盆中白花花
的仿佛一个人,这才叫住几个过桥的年轻人,让他们帮忙看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急忙派个腿快的去派出所报案。

  等民警赶到的时候,桥头河边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已经聚集了四、五百。

               (八十三)

  「那些人是谁?」凌秀容看到下边河边拴着两条舢舨,岸上有几个穿制服的
人影在晃动,便问道。

  「我们派出所的,那个高高的是刘所长。」

  「他们动过尸体了吗?」

  「没有。」派出所的民警回答:「我们所长说,保护现场最重要,一切等你
们市局的人来了再说。」

  「非常好!」凌秀容对此回答非常满意。

  她让冯亚娟拍了现场全景,两个人这才同现场法医来到河边,见到了刘所长。

  「我们刚才划着船过去看了,但什么都没动。」刘所长说:「那木盆后面有
一根绳子,下面仿佛坠着什么东西,所以木盆向下漂得很慢,不然早就不见影儿
了。

  你们没来,我也不敢动,怕破坏了现场,所以叫人找了根绳子把木盆给拦住
了。」

  「你们做得对!」秀容说:「那您陪我们过去吧。」

  「好。」凌秀容、刘所长上了一条小舢舨,冯亚娟、法医上了另一条舢舨,
每条船上各有一个派出所民警给划着船,一直向河心而来。

  那木盆很大很深,是南方人最常使用的那种浴盆,府通河虽然水流很急,表
面却并不起浪,所以盆里并没有什么积水。

  军分区的人没有几个不认识方素娟的,所以虽然方素娟的脸因窒息而呈黑紫
色,并且扭曲得利害,凌秀容还是立刻就确定了尸体的身份。

  方素娟的手还捆在背后,仰面躺在盆中,双腿搭在木盆的两侧,两腿间的一
切都清晰地暴露着,雪白的屁股中间,还夹着已经干燥的粪痂。

  想到这位女军医曾经救活了那么多战士的生命,现在她自己却这样残酷地被
敌人杀死,凌秀容差一点儿当众流下泪来。

  木盆的上游方向后面果然有一根粗粗的绳子拴着,绳子斜斜地延伸到河水中,
绷得紧紧的。

  凌秀容叫冯亚娟拍了照,又问法医的意见。

  法医仔细观察了一下环境和尸体的表面情况,然后表示可以移动。

  凌秀容伸手去解自己军服的扣子,刘所长看见,明白怎么回事,急忙伸手拦
住,把自己的外衣脱了盖在方素娟那赤裸的尸身上。

  凌秀容毕竟是女人,虽然里面穿着衬衫,毕竟同男人还有差别,所以也没有
同刘所长客气,她请民警把木盆用舢舨上的船缆拴牢,这才拉起木盆后拖着的那
根绳子。

  绳子很沉,一方面是浸透了河水,另一方面是下面确实坠着什么东西。

  等绳子拖上来才看清,绳子的另一端拴着一个小铁锚。

  于是,木盆被舢舨拖到了河边,凌秀容命令连盆一起抬进了汽车,才把刘所
长的上衣给拿回来,让法医跟车走了。

  尸体送走,方素娟留下来继续指挥手下向目击者了解情况。

  她回头望望,见四周几百号人黑压压地挤在那里谈得兴高采烈,兀自不肯离
开。

  想到他们当中很多人到这里,就是为了看看方素娟那赤裸的身子,心里感到
十分不舒服,不过也正因为这种不舒服,忽然之间又启发了她。

  「刘所长,这里到你们派出所有多远?」

  「不到三里吧。」

  「从那几个年轻人发现尸体到你们赶到这里大约有多长时间?」

  「发现尸体是大案情,哪个派出所也不敢耽搁的,所以我一接到报案马上就
派值班民警跟着报案人先出来了,然后我带其他人赶到这里,从听到报案到我到
达布置警戒大约也就是十七、八分钟吧。」

  「那个时候有这么多围观的吗?」

  「我到的时候除了那个老大爷和几个年轻人外,也就最多有十几个人,都是
因为路过这里,知道出了事才留下来的。

  但我们到了没几钟,就黑压压地来了很多人,好在我们早到了一步,把人拦
在远处,我试过了,那里看不清尸体的。」刘所长以为凌秀容是不希望方素娟被
更多的人看到裸尸才有此一问,所以这么说也有安慰的意思。

  「刘所长,帮我个忙,把你的人都派出去,赶快把这些围观的人拦住,一个
一个地问清楚他们都是住在哪里的,是怎么知道这里出了事的,但不要难为他们,
他们只不过是有点儿下三烂的想法,倒不一定是坏人。」

  「好,凌科长放心,我们一定把事儿办好。」民警们办事很利落,那些看热
闹的只有两成走掉,其余人都被拦下了。

  询问的结果证实了凌秀容的想法,这些来看热闹的人并不都是附近的,有些
人离这里甚至比派出所还很远。

  他们本来都在家里呆着,听到街上有人喊朝宗桥底下死了人,便跑了出来看
热闹。

  但问起他们是听谁先说的,却谁也说不出来。

  凌秀容自然知道那有意制造事端的人是故意利用了人们的猎奇心里,自然会
故意在喊叫时透露出死的是个光屁股女人,这同把尸体被放在木盆上,而木盆又
拴上铁锚的理由一样,敌人是要拿方素娟的尸体来示众的,而且示众的目的,恐
怕也不简简单单地就是为了羞辱一下政府和解放军,应该还有恫吓其他人的目的。

  恫吓谁呢?回到局里的时候,凌秀容的这个问题也有了答案。

  凌秀容一进来,佟云马上说:「于局长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了,说让您回来
后,直接去她办公室汇报。」

  「好。」凌秀容赶快来到于志超的办公室。

  「秀容,坐!情况怎么样?」

  「确实是方军医,遗体已经让法医直接送去验尸了。」凌秀容又有些想哭。

  「我听说了,而且我已经从另一个方面证实了这件事。」

  「什么?」

  「早晨我接到市民革宋主席的电话,说是同方军医和他女儿宋慧敏的事,说
要同我面谈,不要叫别人知道,我说这个案子你直接负责,所以他同意让你和我
一起去。」

  「那好吧。」宋敬尧算是国民党元老级的人物,不过早就同蒋介石一派划清
了界限,属于宋庆龄领导的民革的成员,宋敬尧的前妻早丧,宋慧敏是他的小女
儿。

  考虑到宋敬尧本人和宋慧敏的安全,于志超和凌秀容换了便装,并且特地从
市政府车队调了一辆车,这是市委办公厅给予公安局的特权。

  所有民主党派云州市委的办公室都在市政协大楼里,这里过去是市参议院大
楼。

  于志超和凌秀容先到了宋敬尧同层的民盟主席张逢春那里,借口了解政协各
党派的动向在这里坐了一会儿,等楼道里没有人的时候,才向张主席告辞出来,
迅速溜进了宋敬尧的办公室。

  同其他各党派主席办公室一样,宋敬尧的办公室也是一个套间,他本人坐在
里面办公,秘书坐在外间接待客人,今天因为情况特殊,宋敬尧给秘书放了假,
特地给于志超她们留着门。

  「宋主席,您有什么情况要告诉我们的?」等凌秀容把里外的门都锁好,于
志超开门见山地问。

  「这是今天早晨从我家大门底下发现的。」宋敬尧把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大
牛皮纸口袋从办公桌上推了过来。

  于志超和凌秀容并没有马上去拿,而是先仔细看了看外观,见那是一个博爱
医院专用的病案袋,上面用毛笔写着:「宋敬尧先生亲启」,却没有任何落款。

  于志超和凌秀容两个看过了,都戴上白手套,这才小心地把口袋拿起来,把
里面的东西慢慢倒在桌子上。

  里面装的是一封信,还有一大堆照片。

  首先引起两个人注意的自然是那些照片。

  其中只有一张是宋慧敏的,她靠墙坐在地上,双臂被五花大绑着,脸上满是
愤怒之色。

  另外的那些照片大约有二十几张,拍的都是女人的裸体照,因为有许多是正
面的,所以一看就能认出是方素娟,画面拍得不堪入目,有些画面拍得毫发毕现,
甚至还有阴户中插着阳具的镜头。

  照片中约有一半是方素娟被杀害时拍的,有她吊在半空中痛苦挣扎,甚至失
禁的镜头,也有她死后那扭曲的面部的特写。

  于志超和凌秀容怒火满胸,但却没有在人前表现出来。

  于志超强压住心头的火,拿起那封信看了一遍,又递给凌秀容。

  这是一封恐吓信,写的是:「宋敬尧先生台鉴:先生本系我党元老,与蒋总
统共同受命于国父,本该精诚团结,共同对敌,奈何背叛宿盟,甘心从匪?!今
联合国军出兵北韩,第三次世界大战在即,大军所至,共产主义妖魔一鼓荡平!
本人受总统委任,出任云州反共复国军总司令,号令十万大军,云州不日可下。

  先生明智之人,不可不认清形势。

  今执令嫒,并无虐待,不过示以警告尔。

  须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若先生悬崖勒马,洗心革面,回归党国怀抱,不为共匪张目,则一切过去之
非,既往不咎,令嫒从匪之罪亦可免究;倘复以往日之声望,广召同道,以为内
应,破城之日,则高官厚禄,一如往昔。

  今随函附照片若干,系严惩女共匪方素娟之实录,以为从匪之榜样。

  倘执迷不悟,自甘下贱,依然故我,同共匪沆瀣一气,则城破之日,玉石俱
焚,自身故不能保,而令嫒及阖家女眷,皆不免方匪之横死,亦复当辱身弃市之
羞。

  何去何从,惟君自裁。

  再,云州城中,党国义士甚众,先生一言一行,尽在掌握之中,万勿自误。」
落款是:「云州反共复国军司令马洪儒」

               (八十四)

  「宋主席,您是怎么考虑的?」

  「于局长,我宋某人跟随国父多年,就是为了实现国父的三民主义,为了这
个,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大风大浪我见得多了,又岂会为土匪的雕虫小技所困?请于局长告诉贵党,
我宋某人革命是真心的,决不会因家事而废公事!何况小女也是贵党的人,她也
不会同意我与土匪合作的。

  你看,这是我起草的一份公开声明,我要在报纸上揭露土匪的丑恶本质,我
要告诉他们,我宋某人不是吓大的,有什么招数,只管冲着我来。」

  「宋主席,您别太激动。

  您是我党的老朋友,我们是信得过您的,今天您能把土匪的这封信交给我们,
就足以说明了您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

  不过保护好朋友和他们家人的安全,也是我们党的责任。

  因此,我请您不要发表这份声明,也不要作任何可能激怒土匪的事,以免对
人质的安全带来不利影响,我们会想方设法救出人质,也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工
作。」

  「于局长,谢谢你们的信任,我一定配合你们,说吧,要我怎么作?」

  「我们希望您利用您的智慧尽量同土匪拖延,掌握既要让土匪感到希望,又
不给他们实质性帮助的原则。

  只要土匪不对人质下手,就给我们救人留下了更多的机会,您明白吗?」

  「我明白了,我一定照办。」

  「有什么情况,多多联系。」

  「好。」

  「秀容啊,说说你的想法。」回到局里,志超回秀容。

  「这件事证明我最初分析得没错,敌人用方军医的尸体示众,主要目的有两
个,一是有意恫吓城中居民,造成恐慌,二是要以宋慧敏她们为人质,利用她们
家人的声望来影响周围的民主人士,不让他们同我们合作。」

  「我也是这么看的,所以,我才希望宋主席不要作出激怒土匪的事。

  实际上,各民主党派都是真心实意的对我们,如果因为我们的原因让他们的
家人受害,会给我们党的威信带来不利影响,因此,我觉得只要小敏她们的父母
不真心帮土匪,就在实质上帮了我们。

  本来,这件事应该召开局党委会研究一下,但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一会儿我去向军分区领导汇报一下,不要再向其他人透露了。」

  「我同意。」

  「我们在土匪那边有内线,我已经告诉他们要设法保护好人质的安全,救人
的事由我来考虑,你的主要目标是打击城里的敌特分子。」

  「是!」

  「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想循着方军医被害的线索,继续追查下去,一定要把杨秉仁一伙挖出来。」

  「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凌秀容回到局里,立即召集案情分析会,集思
广益。

  各种线索和头绪很多,但都没有实质性的突破。

  「我有个想法,不知有没有用。」这时,一直坐在一边想事儿的冯亚娟开了
口。

  「说出来听听。」

  「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放方军医遗体的木盆上有只小锚。」

  「对,那有什么意义吗?」

  「我是在水边长大的,对船有一定的了解。

  我觉得敌人使用小锚是很有目的的。」

  「说。」

  「锚是用来固定船的,固定船的用具不仅仅是锚这一种,还有一种石砣。

  它们的用途是不一样的。」

  「怎么个不一样法?」

  「如果水底是石头,那么锚是最有效的固定工具,但如果河底主要是泥沙,
锚放下去钩不住东西,是没有什么用的,这种时候,石砣会被河底的泥沙吸住,
就比较有效,比如在黄河里面的船只,更多地使用石砣而不是铁锚。

  但石砣在石头河底又会打滑。

  换句话说,用锚管用的地方石砣就不管用,而用砣管用的地方,用锚就不管
用。」

  「这说明什么问题?」

  「府通河是个泥沙流量比较大的河流,但附近的地表土壤比较浅,河床基本
上是石质的,不过因为河面时宽时窄,所以水流也时急时缓。

  河面宽的地方,河底积了很多泥沙,河面窄的地方,河道变窄,水流加速,
泥沙就存不住。

  所以我注意到当地的船只大都同时准备了铁锚和石砣两种停船工具,以便适
应在不同河段的需要。

  朝宗桥上游有很长的一段是宽缓段,到了朝宗桥附近以喇叭口形收窄。

  单独使用铁锚就会达到这样的效果:就是在上游放下木盆的时候,由于河底
主要是泥沙,所以铁锚起不了多大作用,木盆会在河水的冲击下向下游飘移,等
到了朝宗桥附近,河水流速虽然加快了,河底却变成了石头,铁锚开始起作用而
把木盆锚住。

  所以我认为特务使用铁锚是经过了仔细研究的,目的就是为了在他们需要的
时机让木盆出在需要的地点,并且能够固定住好被人发现。

  所以计划整件事的人是非常了解这里水文情况的人,很可能作过船工,或者
同船工讨教过,而且,我们也可以把他们的弃尸地点限定在一个比较小的范围内。」
大家都觉得亚娟提出的问题很重要。

  「幸亏我们这儿有个出身在水乡的人。」秀容道:「你再说得清楚一点儿。」

  「是这样的,法医可以通过验尸把方军医准确的死亡时间确定下来,我们也
可以通过试验得到一个数据,知道带铁锚的木盆在上游泥沙河道中的飘移速度,
这样就能确定可能的最远弃尸位置,我们假定特务们会选择尽可能远的地点弃尸,
这样我们就可以从我们确定的最远点向回进行搜索,这样可以大大提高发现弃尸
线索的可能。」

  「好主意!我给你配两个人,这件事就由你负责。」

  「是。」

  「另外,佟副科长,你和府通河水上派出所的同志联系一下,对所船只进行
一下调查,看看有没有少了铁锚的船,或者有没有人最近买过铁锚。」

  「是。」

  「你们两个去寻找早晨在各街道散布发现尸体消息的人的线索。」

  「是。」

  「你去调查最早发现尸体的那几个人的背景。」

  「是。」

  「其余同志按原来的布置继续进行全市普查。」

  「是!」一张大网在城里张开,一条条线索向凌秀容这时汇集,不断有新的
线索出现,又不断有线索被排除。

  单说冯亚娟,带了两个助手,带上那个装方素娟尸体的木盆,开着车溯流而
上,先观察了一下整个河道的情况,找到上游最近的一处急流处,然后在盆中放
上一块与方素娟体重相当的大石头,放入河中开始进行试验。

  试验的结果果如其所料,木盆被放下后,便开始向下游慢慢漂移,等到了朝
宗桥附近,先是速度加快,然后又迅速减速,停在了河道中央,全程大约花掉了
二十几小时的时间。

               (八十五)

  亚娟先派助手回到局里,向法医了解方素娟的准确死亡时间是在半夜十一点
半到早晨一点半之间,换言之,即使方素娟被杀后立刻弃尸,木盆在河上也只漂
流了四到六个小时的时间,按照亚娟她们第一次试验的平均漂流速度计算,抛尸
地点最远在朝宗桥上游约五、六华里的地方,不过因为河流宽度变化很大,所以
准确的距离并不能立刻确定。

  「再试一次。」冯亚娟道。

  她们把木盆重新载回河道上游可能的最远处放入河中,然后从岸上跟着木盆
向下游走,一边记录着确定时间木盆的位置。

  试完了一次,大致的时间很接近,她们又把木盆拉回来进行第三次试验,此
时天已经擦黑了,为了看得清楚,她们在木盆里放上了一盏马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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